客厅里，只剩下蓝凯一个人坐着发呆。
这局面既在蓝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想了想走到书房门口，隔着门说：“罗伯伯，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是为志斌好，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就原谅他吧。”
书房里面传出摔碎杯子的声音。
蓝凯为罗志斌申辩着：“罗伯伯，志斌已经三十一岁了，他们俩已经谈了7年，就因为你们不同意他们一直等到现在，罗伯伯，你也为志斌想想，志斌总不能永远这样等下去……”。
书房的门猛地打开，罗正出现在门口：“小凯，这是不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蓝凯说：“罗伯伯，不管是不是我们俩商量好的，志斌走自己的路总没大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力。”
罗正脸色冷峻：“志斌就是不行。”
蓝凯硬着头皮坚持着：“为什么？”
罗正瞪着蓝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蓝凯想不到平时讲道理的罗伯伯此刻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不假思索地说：“是你的儿子怎么样，你总不能代替他去生活，罗伯伯，你虽然是父亲，也不能主宰儿子的生活。”
罗正眉毛拧在一起：“你懂什么？哪家父母不是为子女好？”
蓝凯一时竟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激动地说：“可做父母的也该为子女想想，你们安排的生活是不是子女想要的生活。你们是关心、爱护子女，为子女幸福着想，为子女未来前程负责，可子女是否想要这种关心、爱护，想要这种幸福，想要这种前程？”
罗正火冒三丈：“小凯，你这是跟谁说话？”
蓝凯意识到自己过头了，他顿了顿说：“罗伯伯，人生就这么多年，志斌都三十一岁了，为什么不能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不过就是选择了你不喜欢女孩，而你不喜欢的理由是那么牵强。罗伯伯，你什么事都讲情讲理，为什么这件事就是想不通？”
罗正气冲冲地说：“父母把他养大，他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父母的感受？”
蓝凯说：“罗伯伯，不是他不考虑你们的感受，而是你们不考虑他的感受。为了让你们感受能好一点，志斌他们推迟了5年。可你们还是一点都不松口，让他们怎么办？”
罗正暴怒了：“不要说了，你们俩都不孝。你如果当初听你爸爸的话进天讯，你父母就不会上那架飞机，也不会离开我们。”
这话太重了，一下子把蓝凯打呆在那里。
蓝凯默默离开了罗正的家，来到小区的院子里，在石阶上坐下。
蓝凯走后，颜慧音从房间里出来。尽管她对儿子的做法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蓝凯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她拉罗正坐下，略带责备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飞机失事谁都预料不到，小凯这孩子本来就一直自责，你怎么还刺激他？”
罗正也有些后悔自己言重了：“话赶话，能有什么好话。他就不该到我们家来掺合。”
蓝凯坐在石阶上，想着自己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心里一阵阵难受。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前面等着你的是什么。这种未知让人们充满期待，同时又会让人们产生错误的选择。
天空飘起了雨丝，蓝凯仰起脸，借助雨丝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回想着刚才跟罗伯伯的对话，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罗伯伯一直对自己很好，即便是说错了那也是长辈，自己没有理由跟长辈堵气。现在父亲不在了，凌叔叔躺在病床上，能说自己的也就只有罗伯伯了。
蓝凯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站起来再次按响了罗正家的门铃。
“你没走？”颜慧音惊呀的看着蓝凯。
“刚才是我不好，我想向罗伯伯道歉。”蓝凯说。
颜慧音温和点点头。
罗正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眼睛闭着，脸色发青，花白的鬓角让人有一种岁月无情的感觉。蓝凯走到罗正身边，蹲下来轻声喊了一声：“罗伯伯……”
罗正睁开眼看了蓝凯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坐吧。”
他刚才眼睛闭着，脑子却没闲着。自己与儿子僵持了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蓝凯一番任性的质问让他震动很大，他想自己三十一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志斌，而父母只是在结婚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慧音。父母那时候就那么信任自己，而自己现在怎么就放心不下？还是象慧音说的，自己作为父亲放不下架子和面子？志斌已经铁了心娶涵之，难道真的绝了父子之情，老死不相往来吗？他觉得自己在儿子的问题上真的很失败。他想要是还有一个儿子就好了，志斌就当没生，这独生子女政策对家庭而言是苦涩的。
蓝凯没有坐，倒了杯热茶放在罗正手边：“罗伯伯，是我说话不知轻重，您是长辈，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生气。”
罗正长长叹了口气：“我老了。”
蓝凯恳求道：“罗伯伯，你就原谅我和志斌吧。志斌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苦恼中，他说，只要你能原谅他，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了。罗伯伯，原谅他吧。”
罗正闭上了眼睛。
“您关节不好，志斌只要听说有好的护膝，再麻烦都要去找来。这次旅行结婚，其实心里非常不安，就怕您气出病来。罗伯伯，您就宽宏大量一次吧……”蓝凯在罗正旁边坐下，替罗志斌诉说着。
“天下没有不希望子女幸福的父母。做父母也难啊。”罗正睁开眼，很是伤感。
“罗伯伯，你同意了？”蓝凯把桌上的茶杯放在罗正手里。
“他已经结婚了，我不同意还有意义吗？”罗正伤感中带绝望。
“罗伯伯，他们虽然是旅行结婚，最好回来的时候能举行个婚礼，你们都在公安系统，不举行婚礼会让很多人觉得遗憾的。”蓝凯见罗正没有上火，小心翼翼地进一步说：“罗伯伯，对每一对新人来说，父母的祝福是最重要的，一生只有一次啊。”
“他事先没有跟家里说，现在准备哪来得及？”罗正无奈地说。
罗伯伯那么强硬的人，为了儿子的幸福还是妥协了，蓝凯心里不禁有些感动：“罗伯伯，是有些仓促。只要你同意，一切我来办，你只要负责通知你和颜姨单位的来宾就行了。场面可能会小一些，但您是官员，这样低调点也许更好。”
“你看着办吧。”罗正被一种失败而又无奈的感觉笼罩着，他想到郑品劝自己的话，在父母与子女的战争中，失败的注定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