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颖和厉的行程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石城。一个汇聚着客商、囚徒、异教徒等等的杂乱喧闹城市。
他们由西城门进入。这城门始建于五十年前,中间数次停工,最长的一次间歇达十年之久。终于,在经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一座由大小不等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石门建成了,没有任何人工的雕饰,所以没有任何鉴赏的必要。石门周围有一些乱石堆,象征性的发挥着一堵墙的作用。
“像是来到了某个人类弃居的遗迹。”厉有感而发。
继续走了一段,路边远处的雾气中偶尔出现几处房屋,渐渐的,经过了一片不久前才翻新的冻土区域,又过了几片房屋聚集地,来到了石城的内部。
街道宽阔,两侧高大的房屋林立。不少的店铺敞开的门中,还可以看到宿醉未归的客人,仍然大有兴致的吵闹着。偶尔出现不知什么原因集会的布景道具,仍然零零散散地摆放在路边,无人问津,像是整日放在那里,以便随时可用而懒于收拾的原因。这里看得出的喧嚣景象与石头城门处的萧条景象大相径庭。
他们来到一家旅店,服务人员笑眯眯地跑来,遵从他们的吩咐安置马匹,准备客房和用餐。
用餐时分,街道再度喧闹起来,旅店来往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她摘下面具,脱下沉重的长袍,展现出反差强烈的模样,像是一朵静美的花开在了喧闹的蜂群中,引来旁人一阵小声惊叹。
她狼吞虎咽地持着,丝毫不在意厉优雅小心动作中诧异的眼光。
“你不在意形象的吗?”厉小声打断她。
“对了,你是厌食的,把你那份拿过来。”她说着不由厉的反对便将他眼下的美食夺去。
厉尴尬地环视四周,笑了笑。
“祀,死掉了。”她大口咀嚼着未咽下去的食物说。
“死了?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起夜的时候感到了上百处的波动源点在喷发,不会错的,是六代斗争派。不过,你造的墙太高了,我没爬出去。”
厉惊叹着,六代斗争派的数量竟然还有上百人,而七代总体的数量仅有十几个了,而且大多数生死未知。说到底,倘若不是作用于身体的魂力,而是以灵魂、精神和记忆为目标的魂力者,身体也如同人类一样,脆弱无力。
“那你是怎么方便的!”厉突然站起来大喊了一句。
周围人看向他们,一副了不起的震惊模样。
厉缓缓地坐下。
“这种事你也要打听吗?”她抬头小声问了一句。
“不!我坚决不会听的,我也不想知道。”
“你当时睡去了,我还用了很大的力气将火在此点燃。”
“原来我睡去了。”他说完,叹了一口气,不只是侥幸还是怨悔。
“整个六代都是怪人,只有我是最正常的了。”
每次她说起六代都会想到有趣的话题,多少年间,她与同伴朝夕相处地处于地穴中,最有趣的事情就是讨论其他的六代们。
“把你嘴里的吃完再说!”厉似乎是害怕她的饭渣喷发,像个严父一般地提醒她说。经过了几天,实际上是清醒的一天的相处,他感到她并没有像是传闻说的那样的可怕,令人无法接近,反而机敏友好内心善良。毕竟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来自于“眼”呈现的画面,披着长袍带着凶恶面具,而且“眼”似乎有意地隐瞒了她的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
“哦。”她像是受委屈一般地低下头。
“为什么‘眼’呈现的关于你的画面是披长袍带面具的呢?难道你与‘眼’交谈过让其如此做的吗?”
她摇摇头,遵照他的要求咽下食物,解释说:“和‘眼’交谈?怎么可能。‘眼’一般呈现的都是关于延生者第一次战斗的画面,而我,在获得力量之后的第二天就被人们当成怪人抓了起来,被披上长袍,装上面具,作为凶恶的代表,展示在一个祭坛上好几天。当我快要昏迷的时候,我发动了力量,差点儿将那些在台下看我的人这么死。而那一次就成了我第一次发动力量的场面。不过‘眼’应该是个女人,她比较善解人意,并没有宣告我的名字和性别,让很多的六代和先代们曾一度认为我是一个神秘的使者。”
厉笑了起来。
之后,她给他讲述了关于六代中几个性格怪异的人,还有一些听来可笑的事迹。
夜晚来临后,她在喝了一些酒后,有些醉泱泱的样子告诉他说:“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地窟中与伙伴度过的。不分昼夜,有时精神恍惚时竟会以为自己是一个被关押的犯人,其实好几次有这样的情形都是我把火给弄灭了而且找不到火种的缘故。我并不是在躲避他人的追杀,二十我害怕会伤害到其他人。我每一次从地窟中走出来,去一个有人的地方采购食物的时候,灾厄就会随之而至,好像我是散播灾厄的恶魔,而每一次回去我都会在同伴的怀里痛哭很久。说到同伴,他似乎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即使很多的人都被恐惧的感受吞没,他还是稳如磐石一般的镇定。后来,他告诉我说,他也被恐惧的感受所吞没,但他一直在与其作斗争,没有丝毫的放弃。他总会安慰我说,要开心,你开心的时候是不会发动能力的。”
她对厉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过往后,像个疯孩子一般地冲进了灯火明亮的人群中,令厉放心的是她没有装扮成吓人的模样,而且没有丝毫困倦。
厉对她的过往心痛不已,她背负着保护他人命运的责任,跑到暗无天日的地窟里承受着岁月的折磨。不过,幸运的是她碰到了她的同伴,而且那个男人还给了她很多的鼓励。
现在,厉转向另一个方向,那个波动源点出现后,移动到街上的一处便不再动弹。她应该早就察觉到的,但毕竟波动的程度与他几乎相同,而且她自确认祀被诛杀的事实后心情放松了很多。
他寻着波动源点,警惕地走入了一家客店之中。隐匿派,他如今知道的存货的人中,只有一个会令他苦恼,尤,但是尤是绝不会在这里出现的,他是如此的肯定。
一个身披着黑色长袍的人独自坐在店中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那人轻轻摇晃着身体,似乎是聆听街上传来的歌声。
他没有任何的印象,七代中没有谁会有如同梦颖一般的打扮。他还是保持着警惕,坐在了那人面前。
之后他看到那人帽下的黑暗阴影里有着如同梦颖一样的面具模样,而那人衣服的胸口处纹着一个图案。那图案虽然在他记忆的深底中偶有浮现,但是他总会以为那时一个不切世界的幻想。
“七代审判者!”厉震惊地喊了一声。
那人将面具摘下,如同梦颖让他震惊一样,那面具背后是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容。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眼光柔美如水,又如泛着月光的水波般晶莹闪耀,有着不与凡同的贵族气质。
“斗争派,厉,土的原力者。”她判断着说。
她的语气听起来如同确认罪犯罪行的判官,坚决有力,不容置辩。
“果然,无论我多么仔细地翻找记忆,都没有关于你的任何印象,看来不是伪装,那么审判者是真是存在的了。那么大量的七代都是被你杀的了。”
她笑了笑,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可以在一瞬间俘获男人的心,加上笑容增添的美丽,可以说是认识罕见的美画了:“是的,他们触犯了杀害人类的规定。”
“传说死与你手里的延生者都是死于自己的能力之下,有一次若不是有一个吞噬力量的先代存在(因为延生者死后力量会以其身体为中心以波的形式扩散)我们一直以为是一个难能的神的惩罚。”
“你好像是在审问我。”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能力。”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的能力很难说清楚,要我对你发动一下吗?”
“有什么后果吗?”
“当然有了,会死掉的。迄今为止在我发动的能力之下,仅仅存活了一个人。”
“是谁?”
“我自己。”
厉再一次震惊了,呆傻在那里。在他看来,每一个延生者的力量都有一定的杀伤力,原力者的伤害要比魂力者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面前的女人,她竟然将力量的目标作用于自身,这无异于自戕,如同配置好的毒药自己优先试毒一样的道理。
“你是怎样发动能力的?”他一问出口,便觉得自己的问题如同交战的双方,一方问敌人的你们的攻击方式是什么一样的愚蠢问题。虽然,他和他并不是敌人。
“与大多数魂力者相同,只要我尝试着发动能力,在波及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陷入其中,无孔不入,无处隐藏。即使是再厚重的墙体也无法阻挡。”
她的话带有警告的语气,像是提醒着他不要违法制度中仅有的两个规定。
她竟然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厉内心惊奇着,不过她没有回答什么内容。确实对于原力者来说,大多数魂力者释放的力量是难以用物质构成的壁来阻挡的。在那一次他见到一个斗争派的尸体时,第一联想的就是关于精神方面的攻击,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和一些人确认了审判者攻击的事实。那副死尸是一个肮脏的中年男人,一身的酒味和腐烂的味道。力量给了他长命的躯壳,他没有任何的作为,整日泡在酒水中,在迷醉中度日,尤其令厉反感厌恶。那死尸的身体表面没有任何的伤痕,但他将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像是深中剧毒者挣扎死后的样子。旁人给出的结论是死于灵魂的扭曲。若不是厉当时在场,也许会相信这近乎天谴似的结论。
“当你的力量作用于目标后会发生什么?”他感到又问了一个连自己都感觉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目标的灵魂会被拉入一个神秘的境界中,之后,会出现数个与你相同的影子与你波动,当然是拼死相搏。最后,如果有一个村后,你就会成为存活的那一个,如果没有,就会死亡。”
她在说什么?灵魂?境界?死命想搏?幸存者?厉做不出任何的判断,他甚至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使主体的灵魂依据主体的所有人格进行分裂,再在一个角斗场中进行死搏。存活者占据主体,并持有其本身的人格存活于主体中。”
厉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握紧了拳头:“大致意思是,你说存活的灵魂,不,存活的一个人格会占据原有的身体,而其他的人格都消失不见,连同着主体本身的记忆,像是换了一个人吗?”
她笑着点点头,对他的解释感到差强人意:“换了一个人没有错,但是记忆会留下来,比如过去的记忆,像是父母、朋友、自己的名字之类的。”
“你知道自己的过去吗?那么你的名字是?”他越发感到自己的问题愚蠢不堪,即使知道她的名字,又如何呢?
“诺。”她微笑着回答。
一个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名字,但他将会在记忆的空地上开辟出一块来记牢她的名字,以及她那令人恐惧到灵魂深处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