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马车中,坐着一个年方二九的妙龄女子。一身海棠红的长裙,衬着她那娇美的面容,当真可以称得上是艳若桃花了。
靠着车厢的长凳足有八尺,上面垫着厚实的棉垫。女子像只慵懒的猫一般躺在上面,一只手拿着串葡萄,另一只手不停地从上面揪下一粒粒葡萄,丢进嘴里,葡萄皮吐得满地都是。
车子行得极为平缓,躺在棉垫上的女子丝毫没有颠簸之感。隔着半透的窗纱向外瞧去,远处的天边已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太阳的边缘已经落入了地平线之下。
女子有些着急了。因为按照计划,她应该在今天入夜之前到达洛阳,但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洛阳城却还是看不见影子。于是她坐起身来,探着身子向车厢外喊道:“三哥!今天晚上之前还能到洛阳吗?”
“小姐您别着急!这车快着呢!再有不到一刻钟就能到洛阳城门啦!肯定误不了事!”那被她称为三哥的车夫高声应道。
“那就好!”女子放下心来,重新靠回了车厢。但突然间,车厢猛地一晃,顿时把女子颠了起来。她赶忙抓住车厢边上的扶手,才没有摔下座位。
“三哥!怎么回事啊?”女子皱着眉头问道。
然而这次,那赶车的三哥却没有回答她。一阵杂乱的声响之后,门帘一挑,一个虬须大汉探进了头来。她用那双硕大的眼睛瞪着女子,狞笑着说:“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女子呆了片刻,而后迅速地恢复了镇定,冷冷地说道:“汉话说的不怎么样啊!不是中原人吧?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金陵王家……”
话没说完,那名大汉仅有的右手便如闪电般探出,重重地点在了她脖颈两侧的要穴上。
那女子顿时僵在了那里,连那张着的嘴也定在了这一刻。
“就是知道你是金陵王家的小姐,我才来抓你的。要怪,就怪你找错了男人吧!”虬须大汉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说完,他便又伸出那只独臂,抓着那女子的肩头,将她的坐姿摆正。而后向后一缩,退出了车厢。
马车外,那被打晕的车夫也早已被另外两人拖到了路旁的大树之下。
退到了车外之后,虬须大汉朝着等在外面的两人低语了两句,便又钻进了马车。
留在外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左一右地跳上了马车。挥起鞭子,赶着车继续向前。
向前又走了一阵之后,二人便赶着车向右一转,走上了向东的一条岔路,开始与洛阳城渐行渐远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陆羽瞧在了眼中。
等马车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点时,他才从路旁的大树背后绕了出来,然后招了招手,将藏在更远处的汉江四煞唤了过来。
“陆少侠,那个一只手的挺厉害啊!隔着三丈多远,就一拳把人给打翻啦!”王仁凑到陆羽跟前,不无羡慕地说道。
陆宇哼了一声:“那是自然,那家伙已然能够将内力外放,必然已经达到了真境的层次,能不厉害?不过他似乎不太熟悉真境内力的运用技巧,否则像你们刚才那么咋呼,早就被他发现了!”
陆羽等人是从旁边的小路赶过来的。他们从襄阳出发,起早贪黑地赶了五天的路,总算有望在今日太阳落山前进入洛阳城。
但就在他们要从山坡上的小路转上主路之时,却正巧看见那辆马车从面前经过,而后又见一道灰色的拳影从路旁的林中冲出,一拳打在那马夫的胸膛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陆羽赶忙让几人下马,施展轻功朝着前方摸了过去。等到离主路还有五丈多远的时候,陆羽便挥手让汉江四煞止住脚步,而后运起藏身之法,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向着路旁靠近。
等他来到路旁之时,刚好瞧见了那辆马车拐上了向东的岔路。
等着汉江四煞都到了身旁,陆羽便带着他们来到了那被打晕的车夫跟前。然后俯下身按住他的肩头,向他的体内渡了一股温和的内力,驱散了残存在他体内的拳劲。
而后,陆羽抬起手,探指在他的人中之处用力地按了下去。那车夫顿时“哼”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瞧见挡在他身前的五人,他立刻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紧紧地靠着树干,满脸戒备地说:“你、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小姐!小姐!你们把我家小姐带到哪去啦?”
王仁露出一丝嘲弄的神情,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啊!打晕你的人早就赶着马车跑啦!我们是看你可怜,才过来理你一下,居然还倒打一耙?”
话虽有些难听,却也将事情说了清楚,于是那车夫脸上的惧意渐渐地消散了。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见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便双手抱起头,无助地呻吟道:“小姐被劫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陆羽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先别急,你说说你从哪来,你家小姐是谁?我们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车夫无助地点点头,颓然地说道:“我姓张,是金陵王家的车夫,马车里面的是……”
“什么?”汉江四煞齐声惊叫,打断了车夫的话。
陆羽则皱了皱眉,而后沉声道:“别慌!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被抓的应该不是王……大嫂。”说着,他瞧向了车夫:“车里面坐着的,应该是王斓吧?”
车夫惊讶地点点头:“没错!您怎么知道?”
陆羽微微一笑:“我跟你们家两位小姐,早年便相识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帮你的。你想想,对劫走她的人,你有什么线索吗?王斓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
车夫苦笑道:“二小姐的那个脾气,哪天还不得罪几个?不过一般第二天,她就跑着去哄人家了,哪里会有人当真跟她生气?我实在想不出,谁会恨她恨到这个地步?”
陆羽点了点头,略一思忖,便转身向汉江四煞说道:“大嫂有个双胞胎妹妹,叫王斓。被抓走的就是她。若不是她得罪了谁,那么在这个节骨眼被抓走,很可能就是他们把她当成了大嫂,抓错了人。”
“哦!”汉江四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王仁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急急忙忙地问道:“陆少侠,最开始的时候,您就猜到那马车上坐着的是王斓小姐,这是为什么呢?”
陆羽淡然一笑:“从马车就看出来啦!大嫂性情温婉内敛,若是她出门,所乘的马车定然很是朴素。像那种张扬奢华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十有八九是王斓。”
“原来如此!陆少侠果然了得!”王仁见缝插针地拍起了马屁。
“少侠对我们的两位小姐,果然很是熟悉啊!”站起身的车夫也忍不住感慨道。
陆羽一挥手:“好了!别废话了!王仁,你带上车夫,赶紧进城去找我大哥,将此事告诉他。”接着,他又将头转向另外的三人:“你们兄弟之间,可有什么适合在沿途做的标记?”
“有!”王忠不假思索地说。
“好!那我们四个现在就跟上去,你们记得在沿途留下标记,方便王仁与我大哥稍后赶上来。”陆羽对兄弟三人说道。
于是,一群人便兵分两路。王仁带着马车夫赶往洛阳,其余四人则骑上了马,沿着小路去追赶那辆华丽的马车。
追出去没多久,几人便瞧见了那马车的影子。陆羽立刻示意人们放慢速度,让马车保持在视线尽头一个点的状态,免得被对方察觉。
但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处停了下来,陆羽赶忙带头躲到了路旁的树丛之中。
口哨声从马车处传出,哨声未落,三匹高头大马便从林子中钻了出来,跑到了马车的跟前。
于是,那三名男子便带着王斓下车上马,其中一个男子掏出短刀,朝着马屁股上一刺,顿时刺出了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那匹马疼得高叫一声,便朝着前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而带着王斓的三人,则调转马头,选了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陆羽暗自庆幸,心想:多亏我们追得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就真的连对方去哪儿都不知道了。
他也赶忙带着兄弟三人钻出树丛,再度远远地跟了上去。
再向前,路边的树木便变得稀疏了起来。路的右侧出现了一条水流平缓的长河,顺着他们前行的方向缓缓地流淌。前方的远处,则显出了许多高低起伏的山丘。与一般的山丘不同,那些山丘有许多是镂空的。在那镂空的洞穴之中,则隐约地见到一些依着石壁雕刻的,大大小小的佛像。
王忠策马向前,来到了陆羽的身旁,指着前方的山丘说道:“陆少侠,看到那些佛像了吗?那是有名的龙门石窟,据说那里面的佛像,有不少已经有百十年的历史了,是前朝的东西,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陆羽点点头:“好!等参加完我大哥的婚礼,我就来这里看看!”
此时,只见前方的那几匹马向左一转,来到了一座挂着酒旗的客栈跟前,栓好了马匹,然后带着王斓走了进去。
“他们进客栈了,陆少侠,我们要不要就此停住,等洛大侠赶来?”王忠向陆羽请示道。
陆羽摇摇头:“不用停,我可没想只是跟上去这么简单!我想的,是在大哥到来之前,就把人救下来!”
说完,他策马向前,冲向了那山丘下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