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陆羽那闪电般的一刺,静闲依旧没有收回拂尘,而是抬起了空着的左手,屈指弹向刺来的金笔。
“叮”的一声,手指与笔杆相撞,弹起的却是陆羽的金笔。而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带得腾空而起,在空中像陀螺般旋转了起来。
这样一来,陆羽就再无余力去抵挡从天而降的拂尘,甚至连躲闪都无法做到。情急之下,他只能丢车保帅,将身子用力一扭,用左肩硬接了这一拂尘。
“啪”的一声,拂尘抽在了陆羽的肩头,瞬间撕开了他的衣衫,留下了十几道血痕。陆羽只觉向被无数根鞭子一齐抽中了一般,热辣辣的痛感刹那间蔓延到整个肩头,连着左手都跟着一颤,险些使铁笛脱手。
咬着牙忍住疼,陆羽的脚尖在地面用力一蹭,稳住了身形。下一刻,他的双手便挥舞如风,朝着静闲连环抢攻,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静闲也被他这样的势头吓住了,一时间出手不免有些迟疑。一见如此,陆羽更是得理不让人,招招紧逼,试图乘胜追击,一举击败对手。
兔起鹘落间,两人已交手了十余招。金笔铁笛与拂尘的撞击声宛若钟磬齐鸣。接住了陆羽的前几招猛攻后,静闲真人开始渐渐地稳住阵脚,凭着自己高出陆羽一筹的内力进行反击,一点点地开始扳回劣势。
见势不好,陆羽也顾不得左肩的疼痛,手臂一挥,铁笛变化作了那只飘忽不定的蜻蜓,冲向静闲的面门。几乎就在同时,金笔的尖端也生出一朵虚无的昙花,朝着静闲的胸口绽开。
陆羽同时使出了点蜓刻昙两式,打算趁着还有些优势,用自己最强大的招数击溃对手。但现实却令他大失所望,静闲的拂尘一甩,银白色的马尾便如丝绦般挥出,轻轻一圈便将陆羽的两招全都环绕在内。一根根马尾从四面八方贴上金笔铁笛,瞬间便卸去了上面的大部分力道。
眼见着自己反倒要被对方缠住兵器,陆羽自然不敢继续进攻,连忙向后一退,将兵器撤出了拂尘的包围圈。
静闲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有些狐疑地说:“点蜓?刻昙?你跟吴道子是什么关系?”
陆羽自然不会跟她解释,他一边调整内力,一边想着脱困之法。以他现在的境界,还无法将张旭教他的木字用到极致。这样一来,点蜓与刻昙便是他如今能使用的最强大的招式,而这两招同时出手,都无法击败静闲,再斗下去,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必然是自己束手就擒。
“有什么办法能逃走呢?”陆羽已经在想着逃跑的问题了。一边防备着静闲,他一边朝四周瞄去,当他的目光扫到右后方不远处的一堆干草垛时,他的眼神陡然一亮。
然后,他猛地一跺脚,转身便朝墙角处跑去。墙角一带自然而然是个死胡同,跑到那里作战简直是自寻死路,而若是他想从那里翻墙逃走,爬上去的时间足够静闲把他拽下来好几回了。
正是因此,静闲一见他跑向墙角,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脚下只是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看见那矗立在墙角的青铜灯架,她才猛然醒悟,连忙甩出拂尘,试图阻止陆羽。
但陆羽的手此时已经握住了青铜灯架,他大喝一声双肩猛地向上一提,那埋在地下的灯架顿时被他拔起。然后他双臂一挥,带着烈焰的灯架顿时飞入空中,笔直地砸向那堆干草垛。
静闲连忙挥出拂尘,挡住了那下落的灯架,但陆羽的力道加上灯架的重量一起落在拂尘上,也让她胸口一闷,差点吐出血来。
灯架是拦下来了,但灯架的顶端却有一团火焰调皮地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在了草堆上。
“呼”地一声,白日里被晒得没有一丝水分的干草顿时烧了起来,并迅速地扩散开去。静闲忍着胸口的烦闷,立刻便要过去将它扑灭,但陆羽在这时又冲了过来,双手连环抢攻,又摆出了之前那副不要命的样子,死死地缠住了静闲。
而另一边,火焰转眼间便蔓延到了整个草堆。之前的星星之火已经化作了冲天的烈焰。而草堆的另一边,挨着的便是那一连串的二层小楼。鲜红的火舌已经开始****着小楼的墙壁,将原本暗黄色的墙壁渐渐地染成了红色。
静闲很是心急,出手也越来越狠辣,转眼间拂尘已经在陆羽的身上撕开了十几道口子,处处见血。陆羽本人也被她逼得节节败退。但火势蔓延地更快,转眼间,火焰便冲上了二层楼,一些木头制成的门窗也开始冒起了浓烟。
“着火啦!快出来救火!”静闲一边高声叫道,一边将拂尘挥舞得如同白练,试图用最短的时间击倒陆羽。
静闲的喊声过后,道姑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刚开始时是一些没弄懂情况的抱怨声,等她们瞧见了那冲天的火焰,便立刻发出一阵阵尖叫,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乱成一团。没有几个人想着要去打水救火。
而陆羽等的就是这一刻,点燃草垛的目的自然不是烧毁清流观。而是趁乱脱身。眼见着百余名道姑都冲了出来,陆羽也纵身向后一跃,混入了人群之中。
混乱中,陆羽借助墙角遮住静闲地视线。一把扯掉了自己那身破烂的夜行衣,随手扔在一旁,又将自己的头发散开。这样一来,他和那些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中衣的道姑们,从远处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了。然后他再四处冲撞一番,将周围的人群冲得更加混乱,这样一来,刚刚追上来的静闲便彻底失去了他的行踪。
瞧见扔在地上的夜行衣,静闲顿时皱起了眉头。无奈之下,她只能先盯着那些向人群外跑的道姑,试图从中找出潜入者。
但她将这些人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想找的潜入者。而这时,火也已经被扑灭了。静闲又派人到三清殿与藏经阁探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想到潜入者差点烧了弟子们的卧房,静闲又认定了他的目标不太可能是某个道姑。于是在嘱咐所有的弟子小心提防后,便让众人散去了。
陆羽并没有趁乱溜走,因为他在窜入人群的那一刻,刚好看到了李冶从房门中奔出来。于是他在扰乱了人群后,便悄悄地钻进了李冶的房门,躲在门后的角落里,一边等待着李冶回来一边静静地调息着伤势。
静闲拂尘抽过的地方仍旧火辣辣地疼,不过好在多是些外伤,虽有些疼痛但并无大碍。但陆羽却意外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肩头被人钉了一针,并且伤口发黑,显然针上有毒。好在般若功内力的抗毒特性较强,针上的毒也不像张旭中过的五色氤氲那样无解。陆羽驱使着内力运转几个周天后,毒素便渐渐随着汗液排出个七七八八了。
而这时,静闲也已吩咐弟子们各自回去休息。于是陆羽停下了运功,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李冶的归来。
没过多久,门一开,李冶便迈着大步走进屋来。她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笔直地朝着角落的床走去,似乎立刻就要躺下休息。
“果然是季兰姐,还是这么粗心大意。”想到这儿,陆羽不禁露出一丝满是怀念的笑容。但突然,李冶猛的一回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那挂在床头的长剑,雪亮的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稳稳地架在了陆羽的脖子上。
“别动!”李冶冷冷地说。说着,她的另一只手拿着剑鞘向上一挑,将陆羽披散着的头发挑开,露出他的脸来。
“是你呀!”李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怎么?真像朱放说的那样,的看上姐姐了?想趁着月黑风高来劫个色?”
陆羽苦笑了一下:“姐,你、你别这样。”
李冶用剑鞘拍了拍陆羽的脸:“嘴还挺甜,让叫姐就叫姐!说吧,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陆羽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这张脸,眼中渐渐地浮出一丝水光。李冶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正想再抽他两下让他不要乱看的时候,陆羽带着哭腔的话却传入了她的耳朵:“姐,我是季疵啊!”
李冶的身躯顿时猛地一震,但转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她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陆羽,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季疵?季疵是谁?”
陆羽摇了摇头:“季兰姐,现在已、已经过了子时,今天是九月十八,是你的生辰了啊!记得当时小的时候,每次你过生辰,我们都、都要去抓满满一袋子萤火虫,放到帐子里面做星星……”
陆羽的话还没说完,李冶手中的剑已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她一下子扑到了陆羽的身上,生怕对方跑掉般紧紧地抱住了他。
“季疵,季疵,这些年,姐姐好想你啊……”李冶哭着说。
“姐,我也想你啊!”陆羽同样流着眼泪,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无比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