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陆羽猛地停了下来,后面的几人见此情形,也只好跟着停住了脚步。离他最近的史朝义立刻靠了过来:“怎么了陆兄弟?出了什么事情?”
陆羽摇摇头:“史兄,此事与你无关,你们先走便是!”随后他转向李金:“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帮忙?”
李金笑了笑:“好说好说!本来说好的你找到地窖我就带你出阵,正好欠你个人情。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对先生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说着,陆羽指了指已经停下脚步,似乎打算逗留一阵的那群人:“人群中的那个小女孩您看见了吧?我想请先生帮忙救他出来!”
李金还没答话,史朝义便开口道:“陆兄弟也太见外了,虽说我们相识不过一日,但也算得上是同患难的兄弟了,兄弟有难,史某岂能袖手旁观?”说着手臂向上一抬,便要去拔巨阙剑。
“史施主且慢!”说话的同时,皎然的手也按住了史朝义握着剑柄的手,史朝义下意识地向外拔剑,长剑居然纹丝不动!
“大师!原来您也是深藏不露啊!”史朝义双目放光地回过头,颇有一股想要比试一番的意味。他本就有些争强好胜,之所以对李金客气是因为他知道李金的武功比他高出甚多,动手的话只能是自取其辱,而皎然虽说压住了他拔剑的手,但看起来也并不轻松,两人的武功想来差距也不大。
史朝义这一天里先被彼岸阵困住,又被李金揶揄,心中始终有些不痛快,皎然的出手顿时将他的这股不快化作了战意,他后退一步,目光炯炯地瞧着皎然,一副立刻要拔剑动手的模样。
“史施主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切磋的时候!”皎然指了指不远处巡逻的人们。史朝义这才冷静下来,慢慢地放下握着剑柄的手:“是史某莽撞了,不过方才大师是何用意?为何阻拦史某?”
皎然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史施主,你古道热肠大家都已清楚,但想必你也清楚,一旦被这彼岸大阵缠上,再想脱身可是千难万难。另外恕我直言,救人这种事,救人者在精不在多,您虽说武艺高超,但比起李居士,还是有些差距的吧?”
听到“在精不在多”的那句,史朝义有些火了,但皎然紧跟着的那句却又把这股火扑灭了,史朝义有些颓唐地垂下头,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隔了片刻,他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诶?那你也不插手是吧?”
“正是,贫僧这点微末伎俩,就不上去献丑了!”皎然面带微笑地说。
听了这话,史朝义的神情才终于恢复了正常,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年轻人就是毛躁,这一点事情也能吵起来!”李金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过来瞧向陆羽:“怎么?你喜欢这小姑娘?”
“哪里哪里?我只是和她有些情谊罢了!”陆羽连忙辩解道:“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先生可别胡说!”
“你看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嘛!”李金笑着说。
陆羽一时语塞,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先生,说到底这忙您到底帮不帮?”
“帮!肯定帮啊!”李金皱了皱眉:“只是有个问题,我不太想与他们纠缠太久,因为怕麻烦,所以我的计划是抢了人就走,你轻功怎么样?”
陆羽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若是史朝义或皎然问这话,他自然可以回答:“还不错。”但若是对李金这样说,就有些大言不惭了。但若是说自己轻功不好,却又有些不甘心。
这回李金似乎终于看出了些眼色,他凑到陆羽身边,用仅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比那个姓史的小哥如何?”
“比他强上一些!”陆羽同样低声说道。
“那就够了!”李金斩钉截铁地说:“听好!一会儿跟上我的脚步,我一招把那些人逼退,你就立刻下手抢人,得手后我们立刻离开!”
“好……什么?”陆羽怀疑自己听错了,按照之前他在阵中的感受,每个布阵者的身手都不弱,若是选出一人和他单打独斗的话,至少也能在他手下坚持三十招开外,而对方此时有六个人,但李金说的居然是一招把他们逼退!
但李金这次没有理他,而是转头面向了史朝义:“史家小哥,我没有随身带着兵器,不知可否借你巨阙剑一用?”
“好好好!先生请!”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史朝义立刻满口应承着。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背后一轻,定睛一瞧,古铜色重剑已经被李金稳稳地握在了手中,好似它原本便在那里一般。
史朝义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感慨道:“先生,多亏您不是我的敌人!”
李金哈哈一笑,摇晃着头说道:“史家小哥,你记住我一句话,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都不是武功,而是人心!其他人切记不要被发现,我是他们布阵前进的学宫,所以还没人见过我。陆兄弟留下,其他人先到乌衣巷谢家,我们稍后在那里会合!”
说完这句话,李金也不管旁人听清了没有,持剑的手腕一翻,将倒持着的巨阙剑裹在自己的袍袖之中,一转身便迈着大步走向了那背对着他们的一行人。连陆羽也扔在了一旁。
还好经过几番交涉,陆羽也有些习惯了李金这样古怪的脾气,倒也见怪不怪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千疮百孔的短衫,干脆一把将它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随后近走两步跟上李金,利用他那宽大的袍袖挡住自己的身影。
双方的距离不足十丈,转眼间李金便来到了对方的跟前,李金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因此他刚一走进,对方的六个人便一起转过身来,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警告他停止前进。
但李金此时又摆出了他那恍恍惚惚的神情,似乎完全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仍是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瞧他这副模样,对方便有些不耐烦了。其中的两个人并肩走了上来,抽出腰间的钢刀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明晃晃的刀光在李金的面前摇晃着,他对着面前的两个人做了一个很是浮夸的害怕地表情,然后在下一刻,他出手了。
灿烂的剑光如同那海天尽头升起的朝阳,在一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看上去,李金只是从右至左地挥剑斩出一道弧线,但重剑每前进一分,都会带出一连串绚丽夺目的光影。而对方手中的钢刀即使是与这些光影相撞,也立刻分崩离析,碎裂成无数的碎片,吓得对方的人连忙倒退,像害怕太阳的鼹鼠般躲避着那宛若烈日的剑光。
刹那间,对方六人尽数逼退,之前被挟持的女孩也被他们抛在了原地。
“小兄弟,动手啊!”李金大喝了一声。
陆羽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发愣,李金的这一剑,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绚丽的剑法,也是最绚丽的武学招式。一时间他沉浸在这一招的景象中,竟连自己的最初的目的都忘记了。直到李金大喝一声,他才陡然醒悟,轻轻一纵如羚羊般从李金的背后跃出,一把抓起站在原地有些呆愣的小女孩,扔到自己的背上,随后迈开双腿,像一阵飘忽不定的清风,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李金则哈哈大笑一声,又是一剑挥去,将企图追赶的几人再度逼退,随后将双臂向后一背,脚尖在地上一踩,如云朵般轻盈地跃起,飘然远去……
一路疾行,陆羽和李金在距离学宫三里地的一座凉亭处停下了脚步,李金依旧那样气定神闲,陆羽则放下了女孩,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呼吸。而那一直被陆羽背着的女孩,似乎有些吓坏了,脸色有些苍白,始终一言不发。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李金随口问道。
陆羽喘了口气:“下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这么年轻!”李金高声赞叹道:“还不到十五岁,内功就已到了圣境,不简单呀!”
“圣境?”陆羽皱了皱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个词。
“教你武功的师父没跟你提过?”李金也很是诧异:“这是当年药王孙思邈,根据黄帝内经中对养生的四重境界的划分,为内功修为的四重境界命名。由低到高分别是常境、圣境、至境与真境。常境原本叫做贤境,但孙思邈的一位朋友随口说了句‘最下乘的境界,还有什么好夸耀的?不如改为常境吧!’,孙思邈于是便将内功的第一重境界叫做常境。”
“我刚刚注意到,你在疾行与缓行中,内功的运行路线截然不同,且两者之间的转换毫无滞涩,显然已达到圣境所说的‘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那么你的内功,自然也就达到了圣境的层次。”
“原来是这样!”陆羽点了点头:“那先生,更高层次的至境又是如何呢?”
李金略一思忖:“至境嘛!你先记住‘和于阴阳,调于四时。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这几句话,等你修为再深厚些时再细细品味!好了,我没时间跟你多说了,知道乌衣巷在哪吧?把这巨阙剑捎给史家小哥,替我向他道声谢!”
说着,李金将巨阙剑笔直地插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先生!你要去哪儿?”陆羽急忙问道。
“当然是回去接着喝酒啊!”李金不耐烦地说。
尾音还在陆羽的耳畔回响,他的身影已经在陆羽的视野中变成了一个细小的白点,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瞧着对方远去,陆羽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走到女孩的面前:“妹妹,吓坏了吧!别怕,那些人已经被我赶走了!”
但小女孩似乎心有余悸,她左右瞧了瞧,一副生怕有人在的样子,让后伸手朝着陆羽挥了挥,示意他靠过来。
陆羽微微一笑,立刻将头靠过来,贴近女孩的脸。但下一刻,冰冷的刀刃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说!你是谁?刚刚在雨花楼朝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现在救我是不是别有企图?”女孩恶狠狠地说着。
陆羽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果然时间太久,你已经记不得我了呀!王蕙妹妹,你忘了两年前的竟陵吗?我是季疵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