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既在孔元初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敢于毫不掩饰杀死侯门贵女,又能让首相至亲作出首之人的人,肯定有权有势,起码二者占其一,丰娘子陷入狱中,幕后主使必要杀人灭口掐断线索;意料之外的是,那日她明明已经直言不讳的提醒,刑部居然还是让人做成了,不是太蠢就是有内贼。
此事元初并不准备插手,其实她是相信丰娘子供述的关于为何构陷她的原因的,毕竟这么个粗糙不堪破绽百出的诬陷,实在是经不得推敲,有基本断案经验的人都能轻易勘破。一看便知未经周密谋算,明显是临时起意才弄出这一场来。
易煊送来的信息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丰娘子母女之所以能从北疆千里迢迢安全来到汴京,全赖淑妃母家的庇护,因此两家走动频繁,极其亲厚。上巳节前一日,丰娘子曾到代王府拜见代王妃,代王妃不仅是淑妃的儿媳妇,还是她嫡亲的娘家侄女。
无非就是又一个想替代王出气的人罢了,想必洒她一身冰糖银子,也是抱着以此为由头把元初骗到代王处,只不过元初压根不理会,才换成了后面劫持赵安宁的那一出。
一个莫名其妙想治她于死地的人,死就死了,元初连个叹息都懒得给。
至于吴主事,她当时就有个猜测,过后一查果然如此。吴主事接案后遇到了凌云,寒暄之下就叫凌云知道了,一听有人指认孔元初杀人,他马上请吴主事顺势而为,做成此事。凌父于去岁调任刑部侍郎,吴主事为了讨好上峰公子,才极力把杀人的罪过坐实在元初头上。
结果偷鸡不成反蚀米,如今已落了个丢官去职的下场。
让元初在意的,反而是丰娘子的母亲段氏,此事从始至终,段氏都隐在丰娘子的背后,几乎没有存在感。元初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过后才想明白,段氏从头到尾表现的太理智了!作阿娘的即便看到亲女被拖走下了大狱,都没有丝毫挣扎阻拦,虽然也拦不住吧,但那时下意识的人之常情不是?
有这么一个段氏,让元初对蒋妍被什么人所杀起了兴趣,莫不是蒋妍发现了段氏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这几天事情颇多,本想丢到一边,想了想还是写了秘信递往幽州的不夜侯。
差不多同时,一只飞鹰穿越重重山河,在幽州上空盘旋一圈,落在顺丰镖局的屋顶上。
信送出去,元初就不在纠结此事,她今日还要想法子去探望赵安宁。
赵安宁那日自救回来,精神就一直不大好,在帐篷里歇息了半日还是恹恹的。元初也没多想,以为她一个闺阁弱女,受到了这样大的惊吓,一时不能回神也是有的。等没事了之后,便命桃夭送了她回家。
昨日无事,元初便亲往赵府去探望,哪知道并没有看见赵安宁,只其母出门接待,说是病倒了,恐过了病气与元初,改日等好了再见吧。
结果今天又让桃夭送写镇静安神的药材过去,却被告知赵安宁已经送到城外的庄子上静养了,并且请县主不用再遣人送东西,等赵安宁好了,再让她登门道谢。
元初就觉得不对了,按说她去探望了,虽然跟赵安宁是平辈论交,但元初身份在这摆着呢,照理说即便出于各种考虑不能让元初亲见,也该叫出赵安宁的侍女来让元初问几句,这才算周全了两个人的情谊。
可愣是提这茬!甚至在元初提议让桃夭代她去问候一下赵安宁,都被婉拒了,当时元初以为是人家心情烦乱才礼仪有失,可隔了一日就送走了,显见得这里面是别有隐情。
那要想知道赵安宁到底怎么了,就只能暗中着手。把自己的打算跟桃夭一说,桃夭给拦住了,这么点小事怎么能叫娘子亲自去探呢,交给她就好了。
桃夭还奇怪,“一直想问娘子来着,作甚对赵娘子另眼相看,这般照顾?”这话桃夭憋在心里有段时日了,今天实在憋不住了。
元初一愣,自己默了一瞬,方笑道:“我看她面善,就当是故人重逢,能帮就帮一点。”说不出口的理由是,赵安宁的容貌跟前世她大师兄的女儿有三四分相似,元初不自觉的就把她当成了后生晚辈,这是潜意识里想抓住对前世的怀恋吧。
桃夭似懂非懂,不过娘子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她去为娘子分忧就好。
当天晚上桃夭就出去了,带回来的消息让孔元初觉得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赵安宁压根就没病,她是被软禁了!
那天赵安宁被救回来就恹恹的,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因为受到了惊吓而神思不属,而是缘于把她弄晕带走的那个人,那人居然就是她的大兄!
赵安宁醒过来之后都傻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她大兄。许是没想到一向小白兔一样的赵安宁也能这么咄咄逼人,她大兄反而火了,指着她的鼻子骂,如果不是她溜走了,没有去陪蒋妍,蒋妍怎么会死!让代王殿下利用下,让自己的兄长在代王面前露个脸又怎么了?
越骂越难听,甚至说赵安宁怎么不去死,当时她要是跟着蒋妍替蒋妍死就好了。
赵安宁爆发了!软弱老实的人若要急了眼,杀伤力一般都很大。赵安宁扭头就走,要去状告大兄谋害亲妹,她大兄拦着,被赵安宁拿镇纸砸破了头。
这下坏了,本来还指责几句她大兄的家人,调转头来都对她开火了。赵安宁气疯了,对这一家人也彻底失望,轴劲上来一定要去告她大兄,结果就被家里给关起来了。
元初一去探望,她家怕走漏消息,才以静养为名送到庄子上去。桃夭这一趟还从看守赵安宁的仆妇那里听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赵家为了保住赵大郎,掩住家丑,竟打算过段时日,直接让赵安宁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