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四面八方她涌来,孔元初只觉自己心如擂鼓,恍惚中离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远。
难道她今天真要折在这儿?不,她已经放弃过一次生命了,机缘巧合得了新生,这几年她已经接纳了这个世界,重新拥有了亲人、朋友,也渐渐在此闯开了局面,怎能就此罢休?对,她不能放弃,她会游泳的,水性很好,要不她怎么敢下黄河救人?
对,这是心魔,打破它!水困不住她!手,臂,脚,腿,强烈的意念随着元初的观想传达到四肢。忽然,就如打破了什么无形的桎梏,孔元初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奋力向上凫去。
终于浮出水面,孔元初大口喘息,呛咳不止。她稍稍调息,便要往西岸游去,却又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刚刚她之所以沉下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拉了她一下,她本以为是被水草缠上了,却在沉落的一瞬间觉得,像是个人?
救还是不救?救吧,她确实有点脱力,想必是对抗心魔消耗过大,再加上软筋散入口,多少受了点影响。不救吧,前世她师父不谈因果,却讲随缘,碰上了,就是缘分,见死不救心里过不去。孔元初只犹豫了片刻,就再次潜下水去。
孔元初于丹田中强提了一口真气,在水下张开双目,果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个人影正在往下沉,偶尔四肢还不甘的挣扎几下。元初忙游过去,果然是个人,水下也看不清楚男女,元初忙一把抓住此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正要破水而出,哪知对方却猛的挣扎了起来。
这一挣扎,坏了,孔元初本就是强弩之末了,再用力治住此人挣扎,她只觉得胸中闷痛,眼前发花,咫尺之间的水面,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
千钧一发之际,水上突然潜下来一个人,一把把孔元初捞在怀中,连同元初抓着的另一个人,几息之间,一起带出水面。
元初倚在易煊怀中喘息半晌,才缓过这口气来,抬眼就见易煊长眉紧蹙,目光焦急中还带着点……气愤?元初有点心虚,知道这次自己逞强了,忙对易煊笑笑,“我无事,别冲我瞪眼,你一瞪眼很吓人好不好。”
易煊差点让她气乐了,我吓人?都要被你吓死了!易煊救下赵安然后,把她交给在一边等候的桃夭等人,自己按照约定转回西岸等元初回来,哪知他远远的刚看见元初,就见她突然潜入水中不见了。易煊顾不得别的,直接跳入金明池,往元初的方向去接应。
幸亏自己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点十一可就出事了,易煊再次庆幸,长臂不由得揽紧了孔元初。想说她两句吧,看她惨白的小脸又熄火了。
元初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看向救上来的那人,才发现是个女娘,长发散乱的贴在脸上也看不清年岁,忙对易煊道:“易兄,咱们赶紧上岸,我怕这个女娘撑不住了。”
然后就见易煊看向这个女娘的目光不善。
孔元初“……”易兄这是迁怒了?
好在易煊从来都是个知道轻重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两个人救上了岸。元初忙对那个女娘施救,立即清除其口、鼻腔内的水、泥及污物,解开她的领口,然后抱起腰腹部,使其背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忙活了半天,那女娘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女娘双目空洞茫然,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把目光停留在元初和易煊身上。元初扶她靠坐在身后的垂柳下,问道:“可还好?”女郎点点头,“多谢二位相救,我已经没事了。”声音嘶哑,不过神志已然清醒。
元初道:“你家在何处?我遣人去知会一声,也好接了你回去。”
那女娘听得此话,却浑身颤抖起来,脸色越发青白难看。元初看看易煊,易煊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了。元初只得再要安抚几句,只听那女娘道:“二位恩人相救,已经是我的造化了,怎敢在劳动恩人为我奔走,何况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说罢自嘲一笑,扶着树干艰难的站起身来,挣扎着施了一礼,“救命之恩,李三娘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元初摆手,“既然碰上了,哪有不救的道理,娘子也不必记在心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的活着,就是对我们的报答了,有缘自会再见。”元初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怀疑她是否是自寻短见,才有这番言语。
那娘子惨然一笑,“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定然会好好活着。”说着眼光坚定起来,“恩人不必管我,我这就归家去了,恩人既不肯告知姓名,他日相逢,容图后报。”
“你自己能行吗?”元初看她这状态,浑身湿淋淋的,自己怎么走?
“我有马车在外面,没事的。”
正在这时,恰好桃夭带了两个人找过来,她带赵安然回到锦帐后,就急忙牵了玉狮子和乌骓找了过来,知道元初要下水,还带了披风衣裳。
元初吩咐桃夭,“拿披风来,着人把这位娘子送到她的车上去,”李三娘敛衽一礼,披了披风随着一个下人去了。
等人走了,这边桃夭与元初披了衣裳,扶着她上了马,易煊才散了满身的郁气,自己也翻身上马,湿哒哒的往马上一坐,惹得乌骓马不悦的嘶鸣了一声。
回到文宣公府的锦帐,孔元亨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元初刚一下马就扑了过来。元初拍拍他的头,拉着他同易煊一起往帐内走。
进来之后发现,赵安宁已经醒了,看上去呆呆愣愣的,见元初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元初询问的看向桃夭,桃夭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赵安宁是怎么了,就是普通的迷药,醒了就没事了,不知为何赵娘子就是醒不过神来。
吓的?可她一直昏迷,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不至于吓成这样,元初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别的隐情,先让她歇会儿吧,自己先换了衣裳再说。衣裳早准备好了,连同易煊的那份,易煊自去旁边的帐篷换来。
元初换好衣裳,重新簪了头发,刚自屏风后出来,就听帐外喧嚣之声,一人高声说道:“刑部办案,今有人命官司一桩,牵扯蓬莱县主,请县主跟下官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