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动心》第六章
*不一般男子
面对任素棠的提问，明嘉言整了整神色，先讲了昨天就备好的两个外省官场的故事，抵了前两天的住店钱。
任素棠听完对他说：“之前的账算你平了，那么今天的呢？明天的呢？以后的呢？”
任素棠问明嘉言之后有着什么打算，准备在客栈里住到什么时候。
明嘉言眼神定在她脸上，笑眯眯搓着下巴说：“其实我一开始本来是想住几天就走的，可是奈何这里山好水好人更好，住得我很是依恋，所以我不想走了。”
任素棠呵呵一笑：“呦，怎么着，你这意思是要在我这客栈里养老啊？”
明嘉言给梯子就爬：“我给你做个伴，做个贴己的知心人，让你心里暖暖的，这不挺好？”
任素棠脊背隐隐窜起一道凉，眼一眯，告诫明嘉言：“明先生，实话讲，我对你这号能吟诗又对女人心怀伟大梦想的男人，是敬而远之的。”
明嘉言愣了愣。任素棠她刚刚在说什么？
想了下，他恍然大悟，她应该是把他当成他那个百人斩故事的男主角诗人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明嘉言企图纠正这个误会，但任素棠没给他机会。她直接岔走了话题。
“明先生，如果你想住下去，请问你还有故事可讲吗？我看你是挤不出来什么故事了。所以你是不是该出去干活挣钱了？”
明嘉言赶紧说：“我倒是想出去干活挣钱，但我在外省不是犯事儿了么，外省我暂时是不敢回去的，而徐董两省也有外省的爪牙，我怕我面目出众辨识度高，一出去就给他们逮了。”顿了顿，他看着任素棠明艳的脸，狷狂一笑，说，“但你要是能护一护我，假如我在徐董两省境内干活的时候被人逮了，你能把我给保回来，那我就可以放心出去干活挣钱了！”
任素棠一个满是风情的白眼翻出去。
自己往自己身上用“面目出众”四个字的奇葩，她这一生可能也就遇见这么一个了。
就当是珍稀物种，纵容一下吧。
“我可以保你。”任素棠语调清凉地说，“明天是初一，你早点起床，到一楼馆子来。”
明嘉言神色一动立刻应了声好，随后忍不住蠢蠢欲动地挑着眼梢说：“我会尽早下楼来的，一定不叫你久等！”顿了顿，又有些烦恼地说，“保不齐有人比我们起得更早，要是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有约会，我们把相见地点改在河畔树下也是可以的。”
任素棠假假一笑，告诉他：“不必了，就这吧。”
接下来这一天，明嘉言的言行举止都有点莫名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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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明嘉言就起了床，他好好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他怀着荡漾的心情，抿着头油把头发梳得服帖锃亮，被牛舌头舔过了一样的骚气。
和老板娘斗智斗撩这么久，今天终于见成果了。那么一朵高岭花儿一般的女人，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英俊绝伦征服了。一想到这，明嘉言心里就又舒坦又得意，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觉得帅气。
收拾停当后，他走到房间门口准备下楼。
房门一拉开，他居然遇到了隔壁205也开门出屋。205还倍有精神地与他打招呼：“早啊206！哎呦你头掉油缸里啦？”
明嘉言：“……”油缸你个蛋。
早？既有闲杂人等出现，看来他起得还不够早。
这样的念头浮闪而过后，明嘉言紧跟着发现，今天不只他和205起得早，其他很多人都起得很早。在他和205打招呼说话的当口，其他房间的人也都陆续出来了，他们匆匆经过明嘉言和205往楼下走，步履匆匆的身后留下了统一制式的打招呼。
“早，。”
明嘉言：“…………”他居然随着205一起变成了代号？？
205也急匆匆要往楼下走，明嘉言一把拽住他。
“等会！不是，你和他们今天怎么都起这么早，睡饱了撑的？”
205回他一个看傻帽的眼神：“哥，你不会不知道吧？老板娘没告诉过你吗？一月之际在于初一，今天早晨的机会你要是把握不住，你就等着继续绞尽脑汁憋故事抵房费吧！”
205说完挣脱了他，噔噔噔跑下楼。
明嘉言满心狐疑地跟了下去。
等他一转到一楼门厅的饭馆子，立刻被眼前场面震到了。乌呀呀的一片人头毫无征兆地冲撞进他的视线里。
原先吃饭的方桌都已经被挪到外面，屋里只剩下了凳子。凳子并不够人坐，没捞着凳子的人干脆腿一盘席地而坐。
明嘉言有点目瞪口呆。原以为两个人的约会，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黑.道堂口集会般的场面。
205在人群最后面神奇地抢到一条长凳，神气活现地冲明嘉言摆手：“206，来来，过来坐我这里！”
明嘉言走过去坐下。现在他融入了黑.道集会般的人群里。陷进人群中后，明嘉言无限惆怅。“两个人的晨间约会”这个荡漾想法，已经彻底被入眼的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所吞没。
205在他旁边唏嘘感叹：“不愧是地上两层地下三层的客栈，平时不觉得，一集合起来才感觉到这客栈的容量可真不一般，居然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明嘉言两条眉毛一挤，在眉心皱出个浅川字来：“我一直有点想知道这客栈为什么地下居然比地上层数还多？”
205说：“我也奇怪这个问题，于是有一天我没忍住问了老板娘，老板娘说这小楼是她阿爸建的，她阿爸恐高，就把层数都建在地下了。”
明嘉言：“……”
这是他想一辈子也不会想到的理由。
他问205：“我们到底是在等什么？”
205刚要说话，屋里人群一下静了下来。
任素棠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手臂和身体间夹了个本子。明嘉言在人群中挺直了背，把自己拔得像颗不屈的青松。
但任素棠并没有转动目光看一眼青松。青松于是更有些惆怅。
任素棠走到柜台里停下，把本子放在柜台台面上，翻开。
明嘉言忽然觉得这情境有点像学堂，觉得任素棠一张嘴就要给自己上课了……
205小声告诉他：“等下老板娘一开口，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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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素棠翻开本子，出了声：“南边徐系地界，离这里很近的乡绅家招长工，每月两个大子儿，管吃住，谁想去？”
人群中立刻竖起好几根胳膊。
任素棠抬头望了望，在那些根胳膊中挑了黝黑的一根，说：“你去吧，你欠的房费最多，赶紧去把钱给我赚回来交房费。这次给你推荐工作的推荐费先记账上，房钱还完把推荐费也给我补交了。”
那人从人群中剥离出自己，欢天喜地去找伙计铁柱办理入住乡绅家做长工的文书手续。
看到这里明嘉言明白了。原来任素棠的客栈还算是个中介服务站，她除了是客栈的老板娘，还是个赚差价的中间商。
所以她昨天让他今早过来，并不是要和他有个两人间的晨间约会，而是——要把他推出去干活赚钱。
明嘉言觉得今早抹到头上的那二两头油是真真地可惜了。
人群一隅中，他捅了捅205，小声问：“老板娘做中间商撮合的业务，除了找活干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205压低声音告诉他：“除此之外还有比如有人上门托老板娘找个私家侦探帮忙破个案子啊、富家寡妇托老板娘帮忙买个秀美小相公啊、董系的小子想娶徐系的闺女求老板娘在两派系地界上融通允许跨界迎个花轿啊之类的，反正这些业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老板娘开展不了的。”
明嘉言眼梢一扬，脸色瞬间变得有点旖旎淫.荡：“什么业务都有？嗯嗯啊啊那种，有吗？”
205也跟着他一脸旖旎淫.荡：“206你坏坏的哦你！”
两个人互相抖着肩膀贼兮兮地对着笑，任素棠的声音向两个人头上劈过来。
“，你们俩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205贼兮兮的表情一收，立刻一脸乖巧正直，誓与一切恶俗划清界限：“报告老板娘，206这百人斩坏家伙问我这有嗯嗯啊啊吗，他想嫖.妓！”
所有人的后脑勺都向着明嘉言一转。千篇一律的黑瞬间变成表情各异的脸。
任素棠眉心一皱。
明嘉言站起来为自己辩驳：“老板娘，205思想龌龊，我说的嗯嗯啊啊是这里能听戏唱戏吗。”
说着明嘉言就嗯嗯啊啊地起了调门唱了两句。用力有点过猛，调子有点难听，有人塞来一碗水，期冀能堵住明嘉言的嘴。
任素棠一摆手打断明嘉言，声音带着阴绵绵的威力：“要作妖的带着行李铺盖卷出去作。”
世界恢复安静，局面再次得到良好控制。
明嘉言坐回去，喝掉碗里的水后，当着205的面，不费力地把碗掰成了两半。
205：“！！！”
205窝圆了嘴，一脸惊惊怕怕地，默默给明嘉言捶起了胳膊。
“哥我读书少，理解力不好，你担待我哈！”小声地谄媚后，顿了顿，205不忘补充，“不过回头你可能得陪老板娘茶碗钱。”
明嘉言：“……”
此后又有很多活计，明嘉言都不太想干，于是没举手，只看热闹一样盯着任素棠的脸使劲地看。
偶尔205拉着他吐槽两句。
“可不能去这家做工，他家姨太太如狼似虎，肾不够好根本没法招架！”
“这家也不能去，这家老板特别可怕，男女通杀，你我这么俊俏，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听着听着明嘉言特别想知道205在这里到底已经住了多久，又是遭遇了多少离奇艳事。
忽然他听到任素棠正在宣布说：“北边董系地界，边城富户，招力工，管住管饭，谁想去？”
这回明嘉言举起了手。跟着一起举手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壮汉。
205瞧着明嘉言一条朝天举着的白胳膊，小声说：“哥啊，你这身板能扛得住力工这活吗？咱想赚钱想疯了也不能自不量力呀！”
明嘉言没搭理他。
任素棠补充了个条件：“签二十年卖身契。”
另外几条壮汉的手臂依然朝天举着，明嘉言把手臂放下了。
“我的身体可是很值钱的。”他对205解释了一下自己把手放下的原因。
205立刻拆台：“拉倒吧，我可听说了，你来第一天就想签卖身契用肉.体倒贴老板娘来着。”
明嘉言：“……”
205断言：“二十年这么长的卖身约，谁签谁傻逼！”
柜台前任素棠再次发声补充说明：“二十年卖身契，两百块大洋。”
话音甫落，明嘉言觉得脸侧扫过一阵风。他扭头一看，205举起了手，举得果断非凡。
明嘉言：“……二十年卖身约，谁签谁傻逼？”
205一点没有自我打脸的认识，高高地举着手臂对他说：“开玩笑，两百块大洋还管吃管住啊！”
明嘉言这么一听，也又举起了手。205不高兴自己多了个竞争对手，去拉明嘉言手臂不让他举。两个人互相撕吧起来，这期间任素棠把这个机会给了一个黑脸老实人。
“老黑去吧。今早晨会结束，需要稳定活计的下月请早。这期间请各位努力打零工赚钱吧。散会了，回去补觉！”
明嘉言和205互相干瞪眼。
他们都没找到活干。
所以又要挤着脑浆憋故事给任素棠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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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明嘉言和205面对面坐在方桌前各自冥思苦挤着故事的时候，客栈里来了个看起来很不一样的人。
那人着了件长衫，面目清俊，年纪看起来要比任素棠和明嘉言都大上一些。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走进客栈时，人有些气喘吁吁，面容上有着焦灼神色。
他直奔柜台而去，却没见到任素棠。
伙计铁柱见到他倒很熟稔地立刻说：“老板娘正在楼上补觉，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她下来！”
铁柱上楼去唤任素棠。
明嘉言打量了一下那人，嗅着由他身上发散出来的淡淡药香，对205说：“这人应该是个大夫吧。”
205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眼睛真毒！没错，他是季如松季大夫。”故意顿一顿后，205的语调变得暧昧起来，“一个在老板娘心里不一样的男子！”
明嘉言挑挑眉。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响得又快又密。
任素棠飞快下楼来，迎着来人问：“季大夫，您来找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季大夫焦灼地一点头：“素棠，我被冤枉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