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励成横张双臂,马步下蹲,双脚竟是直接陷入了泥土之中,鞋面周围炸裂开了一道道如蛛网般蔓延迸裂开来的狰狞裂痕。整个人脚底生根,不动如山!
而反观那两匹战马却在撞上叶励成的双臂之后,竟是朝前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在阵阵惨嘶声中,画出两道惊人大弧之后轰然坠地,在分别发出一阵“啪嚓”作响的粉身碎骨的脆响的同时,将地面硬生生砸出了两个凹陷,迸溅出了两朵仿若水花的烟尘。
战马之上的那两个重甲骑兵被这巨大的惯性直接抛飞了出去,如两个破麻袋一般在空中画出两道半圆形的弧线,落地之后余势未消,继续朝前滚出了十几丈远,直摔得口鼻歪斜,昏迷不醒。
将军漆黑如墨的剑眉拧成了一个“川”字,左手四指并拢一挥,身后四骑排成两列,呈一个梯字形阵列,怒举长矛,纵马狂冲。
面对朝自己合围疾冲的四骑,叶励成却是不闪不避,右手一举绝尘剑,竟是微闭双目,似有所待。
待到四骑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步远时,叶励成耳廓微动,倏然睁开晶亮双眼的同时,右手腕翻转如飞,竟是同时劈出了四道银光爆绽的剑影!
“刷刷刷刷——”
四道爆响过后,那四人四马竟是同时自上而下被纵向削成了两半!
血雾喷涌,飙洒长空!
尚未冲锋的百余骑兵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见惯了血淋淋场景的这些百战老卒也一阵心惊肉跳,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四个战友变成了两截残尸,摔落在了尘埃之中,将泥土迸溅上了一朵朵妖冶如罂粟的血花。
将军面如冰霜,目光如刀,假如眼神可以杀人,此时的叶励成便早已被他千刀万剐了。
他大手一挥,背后的百余铁骑便同时挺矛策马,朝身影孑然,却宛若战神的叶励成冲去!
他们平举长矛,发出一阵阵如惊涛骇浪般的喊杀声。
虽然己方有一百多骑,但面对那个孤零零杵在路中央的家伙,这些行伍悍卒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却是莫名地涌起了一丝忌惮。
但嗜杀成性的这些百战精兵,心中笃信自己这边可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就算是用战马的马蹄子踏,也足以将对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踏成肉酱!
叶励成虎目一瞪,眼白之上有一根根血丝乍现蔓延,他紧咬钢牙,不躲不避,斜提绝尘剑,冲着飙卷如狂潮的这一百多战骑猛然冲了过去!
如鹰扫麻雀,虎荡羊群!
绝尘剑发出阵阵爆鸣,旋拧着刺进当先一骑的战士的胸膛,将他直接挑离了马鞍。
叶励成朝后一挥,那战士的尸体脱离了剑尖,依靠惯性朝前抛飞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刷刷两剑,两具刚才还活生生的士卒便被戳飞了出去。
一道道剑影在空中划出璀璨刺目的弧线,叶励成左冲右突,步战的他面对高做马背的骑兵们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肆虐荡涤着这群原本战力不俗的铁甲骑兵。
但这支骑兵部队显然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虽然被叶励成一人一剑杀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却依然悍不畏死,轮番冲刺。
雪落,无声。
无数蓬血雾凌空绽放后,在银装素裹的草地上迸溅出了一朵朵梅花。
风起,云涌。
残尸断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冰冷的大地上,如秋后割倒的一捆捆稻草垛子。
风雪乱人眼,大雪满弓刀……
绝尘剑迎风狂舞,锋锐剑气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沟壑,朝着四面八方纵横蔓延,仿佛是在以长剑为笔,以大地为纸,描绘出一张豪迈的画卷。
那点点血花点缀盛开在凹槽纵横的斑白大地上,从天际俯瞰,仿佛描画出了一棵梅花灼灼,枝条峥嵘的大树。
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尸逐渐被大如鹅毛的白雪掩埋,仿佛一座座坟丘,星罗棋布在这旷野林间。经年之后,若是没有野兽啃食,便会化作一片鬼火幢幢的乱葬岗子。
但他们埋骨与此,至少不会孤单,生前并肩作战,死后大地同眠,不会沦为荒坟孤冢,不会化作孤魂野鬼。尚可泉下结伴再饮烈酒,再叙豪情。
叶励成几乎每一次出手,都会终结一个人的生命。
但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忘记,最后一个活着的士卒在环视一圈,发现战友们全部都暴尸荒野之后,依然双眼猩红,挥舞着战刀,大吼着“杀呀!”朝自己奋不顾身冲上来的悲壮一幕。
这些长眠于此的士卒都是从底层贫苦百姓中招募来的。
家有斗粮,不上战场,家无余粮,命如糟糠。
这些普通士兵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高尚情操,也没有什么封狼居胥的滔天野望。至于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也只是敢在梦里想一想。
他们更现实的想法是,如何在战场上让自己多活个一时半刻。刀剑无眼,铁血无情。能活着吃到下一顿粗茶淡饭,残羹冷炙,即使再难以下咽,也是他们最大的奢望了。
叶励成甚至想饶过这个发了疯一般朝自己猛冲而来的士卒,但理智提醒着他:在战斗中,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只有杀死敌人才能保全自己。
叶励成不能给这个士卒一个体面的死法,但他绝对可以让这个士兵死得痛快!
“我的剑很快,放心,你几乎来不及感受到痛苦。”
叶励成很认真地说着,这种认真的语气和表情会令人产生一种错愕,仿佛他不是要杀死一个敌人,而是身负重托,要送一个光荣的士兵最后一程。
士兵用生命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叶励成对这个卑微的灵魂心生敬意,他决定用手中的剑给这个身份低微却值得尊重的对手一个痛快!
“刷!”
随着绝尘剑从最后一个士卒的胸口抽离出来,化作修罗道场的这片林间,便只剩下了浑身血迹宛若杀神的叶励成和顶盔戴甲面若寒冰的将军。
一朵雪花落下,在原本冰寒却沾染着鲜血余温的绝尘剑的剑尖上瞬间融化。
叶励成郑重地用衣襟将绝尘剑的剑锋擦拭干净,神情庄重,动作轻柔,以表达对这些丧命于剑下的勇士的敬意。
“你为什么不跑?”
叶励成透过被寒风吹得散乱的额前刘海发丝之间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伫立如雕像的一人一马,淡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