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拿出几张纸,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方子确认了三遍,这才将方子交给了袁灵均。袁灵均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一张纸折成信封的模样,又将那几张方子放进信封之中,又用蜡烛封住了信封口,留下了一个蜡印。
那掌柜见袁灵均这般谨慎,心中对袁灵均更是感激,他直言道:“此间百姓原是想让你们几位自己想到法子去寻那第二扇门。自你们进入这处,我们便知晓这秘境终究是开启了。”
“那你可知晓如何才能离开此处?”
“只消超度此间所有百姓即可。”那掌柜说罢,恭恭敬敬的向袁灵均拘了一礼,继续道:“此间百姓皆心有执念无法超生,因此,袁大师才建了此间。若非袁大师,我们只怕还是地府一介游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如今在此处生活百余年,也如同当年还在世时一般模样,倒也比在地府之时更快活些。”
袁灵均闻言,他看向这怡口斋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疑惑道:“此间百姓没有万人也有数千人之多,你们在这处强留百余年,本就执念颇深,单凭我几人功力又如何能将众人超度?”
袁灵均还想再问下去,哪知那胖掌柜的身子竟渐渐变成了透明,他的声音也愈发渺远,“我生前本就是骤然得病而亡,不少方子还未传与我那后人。后来,入了地府,更是遇到了不少大能之士,那人曾说我怡口斋往后必有一劫,或自此失了传承,我便心生执念。还要谢谢诸位,今日解了我的执念,如此,方子交与你们,我也了无遗憾了。”
那掌柜说完,竟凭空消失了。
袁灵均几人万没想到,竟这般顺利的便超度了一人!几人还在晃神之际,只听这城中忽然传出一阵阵丧钟的哀鸣之声。原本热闹的大街忽然安静了下来。袁灵均几人听到店铺外面没了喧哗之声,赶忙走到门口看去,只见门口那些原本在忙碌的百姓的目光纷纷看向这怡口斋。
整条街的百姓竟统统聚集到了怡口斋的门口,袁灵均竟渐渐发现,还有不少百姓从其他的街市赶来,渐渐的竟将这怡口斋门口的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袁灵均几人见那些百姓竟要冲进怡口斋内,赶忙将大门关了起来。
“阿……阿均,这是怎么回事?”小凤透过窗纸看向窗外,那些百姓在那丧钟之下好似失了心神,一个个目光茫然,表情呆傻的站在门外,好似一群失了魂魄的傀儡。
钟声缓缓敲了九十九下。
袁灵均几人始终躲在怡口斋屋内不敢动。那些百姓却只是站在怡口斋的门口没有动作,竟没有冲进门内。袁灵均几人心中疑惑,他甚至戳开窗纸看向屋外,那些百姓只是听着钟声站在门口罢了,根本没有其他动静。
这钟声又是代表什么?
莫非只要有一人被超度,这钟声便会响起?
如今屋外全都是百姓,即便钟声停了,可屋外的人群却依旧没有散去。袁灵均几人不知这些百姓究竟要做些什么,几人也不敢走出门去。
“阿均,这可如何是好?”张武皱着眉,轻声问道。“若知道这掌柜的没了执念,被超度后竟有这般大的动静,咱们说什么也不该让他写下这方子!”
袁灵均靠坐在椅子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难受。如今这秘境之中,他们无法回到那竹屋所在,更无法继续寻找下一道门。这门口皆是百年老鬼,他们如今又该怎么办?若要让他们去超度这千万生灵,以他们的修为又如何能办到?
“阿均。”李凌恒推开窗子的一角,冷声道:“这些老鬼不过空有鬼身,不曾修习过。不若咱们冲出去,杀了他们,届时这空间的老鬼皆消散了,又何愁找不到第二道门?”
“你疯了?”张武怒骂一声,“外面的老鬼有什么错?为何要杀了他们?”
“不杀了他们那咱们又该如何?你也看见了,他们将外面堵的死死的,这会钟声没了他们也没有散去。他们是百年老鬼,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些年在此间逗留,早就沾染了阴间戾气,你不若现在出去瞧瞧,看他们会不会将你撕碎!”
张武闻言,他看向那些目光茫然,仿佛失了神志的百姓,可到底心中有些不忍。他继续开口道:“这……那掌柜的可是说让咱们将他们超度,想来他们定是有他们的苦衷,咱们又怎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李凌恒见张武说不通,转过头来,看向袁灵均,继续道:“阿均,你想想看,咱们进了这秘境有十余天了,可如今仍旧逗留此处,你可知佛家大能超度这些人该多久?以咱们的修为,超度这些人又要多久?你本就知晓,咱们修道之人最不善的便是超度,如今这外面可不下万人,若不将他们悉数斩杀,咱们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要留在此处,将寿元耗尽不成?”
“不妥。师祖本就教导我们慈悲为怀,这些百姓又何错之有?即便是方才那掌柜,也不过是惦念着后人才偏生了执念罢了,咱们又如何说他强留人间是错?”
“可若各个皆强留人间,这人间又有什么秩序可言?此处有你师祖的阵法所护,灵力又是极为精纯的,这世间的贪嗔妄念皆被隔离在这秘境之外,若在寻常凡世,这些人兴许早因执念成了为祸一方的厉鬼!说是将他们打散,可也不过是给他们寻了个出路,让他们早日解脱罢了!”
“我今日既答应了掌柜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超生,我定然会信守承诺!”
袁灵均与李凌恒还在争执,可这时,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袁灵均与李凌恒马上闭上了嘴。四人皆看向那门口处,谁也不敢上前将门打开。
“咚咚,咚咚……”敲门声依旧不止,袁灵均看了几人一眼,理了理衣裳,走到门口,深吸了两口气,一下子将这怡口斋的大门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敲着约有六七十岁,模样虽极为老迈,可看着身子却十分硬朗。他头发全白,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他手里拿着一个龙头拐杖,这拐杖雕工极为精湛,一眼看上去,仿若浑然天成,只是龙头口中衔着一枚硕大的珠子,这珠子比之夜明珠略微有些发黄,且个头更大一些。猛然瞧去,里面似乎还闪动着几缕红光。这老者穿着也极为朴素,衣裳虽没有补丁,可却洗的有些发白了,但依然能瞧出这衣料定然是极好的丝绸。
“钟声已尽,几位还要在此处呆到什么时候呢?”那老者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袁灵均几人,可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袁灵均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那老者却依旧不动,更不靠近这怡口斋,他伸出手来,压了压鼻翼,好似屋内有什么恶心的味道一般。他见袁灵均几人不动,继续道:“几位既路过此处,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钟声百余年未曾响过,如今几位竟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就不想知道究竟为何么?”
袁灵均听着那老者所言,心中的好奇愈发浓了起来。他本以为这是袁天罡留下的一座城池,可如今看来,这城中定然还有秘密。但这老者着实诡异,他不过站在那处,虽好似露出和善的笑意,可袁灵均也不知为何,被这人盯着只觉得浑身上下格外阴冷,他到底该不该信这人?这人不进这怡口斋,只怕这怡口斋之中,定然有什么东西让他心生畏惧。可他究竟又在害怕什么?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袁灵均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不若进了屋内,咱们再来详谈?”
那老者闻言,脸上的笑意陡然冷了下来,他厉声道:“放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只见他身后的百姓皆被这声音震慑,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抖了抖,甚至有些胆子小的,还直接栽倒了下来。
袁灵均首当其冲,这声浪过来,竟扰得袁灵均身体气血不停的翻涌。他强撑住自己,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他强压下口中那口腥气,依旧表情淡然的看向那老者。
那老者却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袁灵均一眼,眼中却透出了几分欣赏之色。“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袁灵均闻言,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子乃袁天罡师祖门下白须道人之徒,今受命于师父,特来此处寻本门修仙之法。小子虽不知此处究竟是何处,可却必须依照师祖所言,应下这试炼。”
“好,好,好……你果真,果真是他的徒孙,也对,若不是他的传人,又怎敢误入此处!”那老者闻言,竟怒极反笑,他的声音愈发冰冷起来,好似袁灵均所言惹恼了他。“既你应下这场试炼,你也该知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界。”
那老者向前一步,直接迈进门槛之中。可他入了这门槛之内,却好似有什么击向他的胸口一般。他猛然捂住胸口,狠狠的咳了许久,这声音极为可怖,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他强压下咳意,可早已气喘吁吁。他却依旧不服输似的昂起头来,目光诡谲而森然的看向袁灵均。袁灵均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老者却笑得愈发明媚起来,他大笑两声,袁灵均甚至能看到他的牙缝之间满是暗红的鲜血。
“这里,便是第十九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