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来了?!”吕不鸣低声道。他不敢相信,这里已经是南直隶,地处内陆,南京城就在一百多里外,怎得有倭寇横行?千里海防,难道是纸糊的不成?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是听着码头之上混乱越发加剧,隐约传来“是倭寇,大伙儿快跑”的喊声。不像是假的。吕不鸣想到令狐冲、虎千哮还在镇上,立即长身而起,推开房门。
见到吕不鸣,吴老板着急的说道,“先生,咱们得快走,不然倭寇杀到船上,我们都完了。我已经安排人去开船了,可是现在船只都急着要跑,挤在一起了,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有那二位小兄弟,还有方老爷、赵老爷,还在镇上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吴老板,莫要心慌。看看形势再说。”
吕不鸣不理会已经全无主意的吴老板,大步来到二层甲板上。望目远眺,果然小镇多处起火,镇上的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蹿;小镇西、北方向,喊杀声震天。只有码头处还是安全的。只是大大小小船只争相起锚,乱成一团,挤成一锅粥。
大乱已起,令狐冲和虎千哮两个小子不知如何?
“吴老板,先将船只起锚,我去去就来。若是令狐冲那两小子来了,不要让他们乱跑,在船上等我。”说着,吕不鸣操起一根丈许长的竹杆,轻轻一跃,从三丈多高的船上跳了下去,眼见得人将落下水中,竹杆一点前方小船的甲板,人又蹿起两丈高;人又要落下,竹杆又是一点一只沙船的船尾,人又蹿出去两丈多。三两下之后,吕不鸣已经落到了码头上。
在吴老板眼中,原来貌不惊人的吕不鸣简直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天神道祖阿弥陀佛。这下有救了,这下有救了!”
上了码头,更是麻烦。到处都是人。从镇子中能逃出来的都向码头这儿来了,都要急着上船,快快离开,人流攒动,不时有人被推倒,被人踩踏;有性急的直接跳到江中,向自己的座船游去,可是舟船林立,天色昏暗,一时半会那里找得到,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已经起锚争动的船只撞个正着,惨死在江中。
吕不鸣想向前去,可是那里有人顾着给让道,前后左右都是人。他正着急时,只听“崩”的一声弓响,吕不鸣身前不远处的一名壮汉背后中箭,一声惨叫,软软倒地。这下码头上人群如同炸了窝的蚂蚁,人人拼命向前挤,站在码头最前端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被挤下了水中。
吕不鸣抬头一看,左侧十一二丈外的小楼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彩衣倭寇,手持长弓。
彩衣倭寇神情得意,悠悠的抽箭搭弓,随意地指着下面的人群又是一箭,这时一名怀抱幼儿的女子背后中箭倒地,一个两三岁的幼儿摔出,坐在地上哇哇哭叫。眼看要被受惊的人群踩踏而死。
一条竹杆贴地伸出,如龙蛇一般左右摆动,大力沛然,遇之者立倒。一条青色的身影贴地蹿出,着手将幼儿抱入怀中。右手持着丈许长的竹杆毫不留手,继续左右拔打,冲出了一条路来。
这时从镇子中几名老弱妇孺哭喊着抱头而逃,背后两名红衣倭寇,如同驱赶猪羊一般,不紧不慢的随在其后,有跑不动的当头就是一刀。
一名老人扑通摔倒在地,临倒地这前,将自己的七八岁孙女向前推了过去,“快跑!”小女孩却站着不动哭喊着:“爷爷!”一名红衣倭寇一个大步上前倭刀斩下,眼着老人性命不保。一根长竹杆突的伸出,如同毒蛇扑食一般点在了他的咽喉。红衣倭寇双手抱喉倒地,痛苦挣扎。又一名倭寇大惊,正要动作,只觉得手腕巨痛,倭刀落地,眼底青影一闪,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倒地不起。
正是冲出人群的吕不鸣,持竹杆先点其持刀之手,又戳中他的面门。其头骨迸裂而亡。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兔起鹘飞,只在两息间完成。正是吕不鸣含恨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左手抱着幼儿,右手持竹杆,蹿出、救人、杀敌,三击杀二敌,一气呵成。
而这时楼上的彩衣倭寇才刚反应过来。见得两名同伴一个照面便倒地不起,怒骂了声:“八嘎!”立即拉弓射出第三支箭。正是射向楼下六七丈前吕不鸣。
吕不鸣早就警觉,听得弦响,竹杆挥出,准确的将来箭击飞。随即把手中的竹杆如标枪一般掷了出去,撞在了正要射出第四箭的彩衣倭寇的胸口。只听得他痛呼一声摔下了楼来,口吐鲜血,眼见得不活了。
吕不鸣连杀三敌,让惊恐的人群稍稍平息了下来。
他抱着孩子来到背心中箭的妇人面前。箭头透体而出,那妇人口吐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吕不鸣将孩子放下,那妇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吃力的伸出手抚摸着孩子的面颊,眼光里满是慈祥。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只是哭喊着娘亲、娘亲。在孩子的哭喊声中,那妇人气绝而亡,临死前还紧紧的拉着孩子的手。
这时被吕不鸣救下命来的老者也带着孙女走了过来,连声感谢。
满心悲愤的吕不鸣将孩子交待给老者。站起身来,扫视四周惶恐不安的人群,怒声道:“是男人的站出来。拿起刀枪,保护自己的家人。不然就像猪狗一般死在倭寇的刀下。”
周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躲避他的目光,一时间码头安静了下来。
“我来。”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人群排开,一个身着破衣烂衫的三旬大汉走了出来。“在下丐帮江南分舵四袋弟子范占鳌。不知大侠是?”
“我是华山剑派吕不鸣。”
“久仰吕大侠威名。闲话少说。丐帮的兄弟出来吧!”范占鳌稍拱了拱了手,转身便向四周喝道。
“范大哥,弟兄们在这儿呢?”这时从人群左侧挤出了七八个乞丐装扮的。
“于老鬼,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咳哼!咳哼!”为首的叫做于老鬼干瘪老头闻言,不住的干咳!
“娘的!”范占鳌低声骂了一句,吐了口浓痰。
“还有我。”这时一名十七八名的少年人奋力摆脱一名老者的阻拦,手持短枪从人群跳了出来。“在下鹰爪铁枪门弟子花铁干。听凭吕大侠调遣。”
“还有我。”又有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排众而出。此人一身蓝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面上根须深重,顾目四盼,颇具威仪。“燕赵男儿,义不容辞。在下杨莲亭。”他身边还有几名黑衣武士随同而出。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朽一辈子为人师表,此时怎能落后于人。”一位年老儒生趋步向前。
“还有我。”一个肥胖大汉手持屠刀紧跟而出。“老夫子,一会儿有事,我挡你前面,你要活着,我那二小子读书识字还要靠你呢!”
“娘的,今日死就死了。哥儿几个跟老子上。”几名水手装扮的大汉,也涌上前来。
“还有我”
“还有我”
…
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望着一张张或凶狠或平静或激动或苍白的面孔,一个个或少年或中年或老年的身影,他们身份、阶层、年纪都不同,但是此刻面对危险,面对生死,勇敢的站了出来。吕不鸣此时心潮起伏。中国人从来不缺少勇气、血性。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中国人经久不变的侠义之道。
面对众人,吕不鸣抱拳拱手。“范大哥、杨兄弟、花兄弟,请各带人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布置警戒,老夫子和这位兄弟请带人尽快疏散码头人群,诸位水上的兄弟帮助船只有序离港。这里就拜托众位。我去镇上相机救人。”
“吕大侠,让我随你去吧。”叫花铁干的少年人突然出口道。“这镇子我常来常往,路径十分熟悉。”
“你?”看着那少年人热血激动的神情,吕不鸣有些迟疑。
“吕大侠,莫要小看我。凭着这杆枪,姓花的自保没有问题!”花铁干一振齐眉铁枪,愤愤的说道。
“也好!随我来吧!”吕不鸣点了点。
“且慢!”那杨莲亭也出口道。“吕大侠。杨某有几名下属,武艺精熟,不如随你同去。”
“尊使?”为首的黑衣人没有想到杨莲亭会这样说。“你的安全?”
杨莲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必了。杨兄弟,贵属武功我自是信的过。不过我曾与倭寇多次交手,熟悉他们的战法,我一人独去,行动也方便。且码头的安全也需要贵属保护。”
“既然如此,就当杨某没有说过。”杨莲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吕不鸣没有想到这姓杨的如此脾气,不过大敌当头,也不在意这些了。见码头众人有序的开始行动起来,他立即飞身向镇内奔去。
令狐冲奋力一剑将面前的红衣倭寇击退,突得一把拉住虎行哮,向后一扯,一只冷箭从虎千哮的耳边掠过。顺势一招豹尾脚,重重地蹬在与虎千哮对阵的倭寇小腹。那手持钩镰刀的彩衣倭寇倒地吐血,翻滚哀嚎。
一名双手拄着长柄武士刀在后面掠阵的黑衣头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后面侍立三名红衣倭寇跃出,其中一人上前一刀将那彩衣倭寇砍死。三人大喊一声,齐向令狐冲扑来。此时侧面被击退的另一名倭寇也重整旗鼓,夹攻而来。
三面受敌,面对四把凌利凶狠的倭刀,无奈之下,令狐冲只能拉着虎千哮再退。退至十香馆主楼后的二层小楼大门前。此时,已经退无可退。背后的小楼内躲藏着十余名歌妓和六七名幸存者。
说来,也是倒霉。倭寇来袭时,令狐冲与虎千哮刚饮完了酒,正向码头赶去,袭击突然发生。二人合力杀了两名彩衣倭寇,掩护了十余名百姓向码头撤离。正当二人且战且退之时,发现十香馆中四五名倭寇在这里施暴虐杀,血流成河。二人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击杀了一名为首的红衣倭寇,将其他几名彩衣倭寇赶出了十香馆。
这才发现船上的吴举人、赵举人也在十香馆,他二人侥幸得以存活。正要带着十香馆内的幸存者逃离时,被十余名闻讯赶来的倭寇堵在了十香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