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toim:呵。」
「plutoim:人生。」
其实薛芮也很感慨,手机对面那个一脸冷漠嘲讽人生的女人,曾经也是一朵真天真无害小白花。
说来也巧,在你的人生轨迹行至某一个奇妙的点时,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去想起几年前那段难堪的过去。
更不碰巧的事,没准难堪的过去还上赶着给你挤在了同一个时间段内。
是的,安澜花了一个多月时间骚然编辑千重的同时,也在骚扰着佁然。
似乎依旧是大二的时候吧——
那会是还算美好的大学时光。
两人就读的大学虽然不是拉出去能在七大姑八大姨里装个逼的985,但好歹也是本地211里的211,找工作不愁的那种。
本着好学校抓质量,野鸡学校抓管理的原则,他们的学校学习质量抓得特别严——前松后紧的基本准则下,大二就是课多成狗的一年。
那一年薛芮拿着家里两千的生活费过得挺滋润,但安澜就没这么好命了。
就像是每个从贫穷里走出来的孩子一样,她一身洗得浆白的衬衫,由内而外的穷酸气,除了脸好看得要命吸引了不少男生的表白以外,再无其他。
薛芮以为安澜会去申请助学金去打工去想尽一切办法赚钱,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没课的时候她总是窝在宿舍盯着屏幕。
不吃不喝的修仙模样。
当时薛芮摇摇头,觉得这个妹子大概是完了——辛辛苦苦考上好大学,没准全家人都指着她化身穷山沟沟里的金凤凰,结果凤凰还没起飞,就夭折在了游戏里。
怪不得都说游戏害人啊。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薛芮有时候大概会不忍心,继而顺路给她带点吃的。
——“呐,安澜,我刚刚从食堂打包了猫耳朵,不小心买多了一起吃吧。”
——“安澜,你吃不吃苹果呀,放久了会坏的。”
——“吃梨啦吃梨啦,多吃水果身体好好嗷嗷嗷嗷。”
起初安澜总是拧着两条细细黑黑的眉毛拒绝。
薛芮一边想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好看,一边又赌气一样的把东西塞到她的怀里,然后摔门跑出去——大概是觉得这样不会伤及对方的自尊心?
她不知道的事是,当时的安澜总是无奈地笑,然后用食指捻起某一块零食放到嘴里嚼吧两下后给以“啧,垃圾食品,怪不得吃了会胖”这样的评价。
大概薛芮要是知道的话,他们大学就会多一桩谋杀舍友的凶杀案了吧
后来,也许是因为盛情难却,安澜也不再推脱。薛芮给什么她就吃什么,之后再回以一些手工的小玩意。
一来二去的,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安澜一脸凉薄的模样,看着着实是不好接近。
因此薛芮小心翼翼地去靠近,生怕碰碎了对方的玻璃心——
出门前,她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大学不像初高中,你能碰到各种不同家境三教九流的同学。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不是她们能进行自主选择结果。不求你和圣母病一样地见一个帮一个,但至少不要用歧视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而且要知道,大学舍友很多时候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不能因为自己家庭条件好就看不起人家,哪怕做不成朋友也别结仇,能帮尽量帮。
大概是如此老好人的家庭环境吧,薛芮还莫名其妙地真的听了进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就这么越走越近,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后来出于一个两人都忘了的契机,某个半夜安澜不睡觉下床玩电脑的时候,薛芮劝她。
——“诶,你少玩电脑啦,对身体不好。”
——“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打游戏你是有多入迷。”
——“饭都不吃就为了省钱打游戏?”
话大概是说得重了点吧,但薛芮是真的看不下去。
直到很久以后,薛芮都记得当时的一幕。
安澜披着毛毯背影瘦削,听见了自己的话,她转身正视自己。
眼珠漆黑,嘴角带笑,如果绞尽脑汁地非要憋出一句话来,那薛芮大概会选择聂鲁达的那句情话:我想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
真的美。
也真的可惜。
夜色是个很好的东西,能把一些在太阳底下暴露无疑的东西完完全全地遮盖起来。
比如学生味十足的穷酸气,和不敢挺直的脊背。
她轻笑出声,问自己:
——“合着你以为我昼夜不分是在这打游戏呢?”
——“你家游戏白底黑字啊。”
——“薛芮你真是傻的可爱诶。”
薛芮走上前嘟囔:“不是游戏你天天盯着电脑修仙啊?”
然后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黑夜。
对方电脑上的文档里,可不就是自己这段时间心心念念追着催更的???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摸过去你喜欢的作者实际上会和你一起同吃同住四年吧
总之当时的薛芮恨不得光着脚丫子绕着学校八百米的大操场狠狠跑上几圈。
哇塞!
plutoim大大诶!
要是你日夜为之癫狂的明星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会是冲上去发疯一样求抱抱还是故作冷静地等一个签名?
薛芮都不。
她问出了很久以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的一个问题:“那你为啥这么穷啊。”
薛芮保证,当时寂静的宿舍里一定是有瞬间的尴尬无声蔓延的。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自己:“所以这就是你每天给我喂我最不爱吃的水果的原因?”
要不怎么说薛芮智障呢。
她光着脚丫子跑去自己的桌上拿着没吃的苹果香蕉梨一个个地砸到安澜桌上:“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好不好诶,为了怕你不吃还特地编理由我容易嘛我!”
所以这世上的缘分总是有契机的。
如果不是那会的安澜正大光明说“那我明天想吃西瓜”然后薛芮回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两人的友情不会维系至今。
后来?
后来薛芮知道了安澜的家境,无非是一个喜欢家暴盼着儿子继承皇位的父亲和另一个软弱的母亲罢了——生而不养为之过,她能做的只不过是努力奔跑,以求摆脱这个累赘一样的家庭。
再后来啊,她亲眼看着安澜大起大伏,会为了一个读者的评论鼓着腮帮子怼回一千字小论文,也会为了一个读者的长评手动后台查记录省一个大红包给人家,更会为了某个新来的小天使是盗文读者难过很久。
哭过,笑过。
大红过,也跌落过。
很多面上看着的轻松与运气,安澜背后付出的努力只有薛芮知道。很多时候她轻飘飘一句“因为当初进入网文圈子的时候赶上了好事呀”的背后,是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
只是如果知道那会穷酸的安澜会变成如今这个牙尖嘴利一身名牌的戏精
她大概会选择抱大腿求百合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