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前,像是双方默认了开战时间一般,上百面大鼓被擂响,擂醒了双方兵将的同时,也擂起了这场大决战的序幕。
“汉军威武……”汉军阵内,各部屯长、军侯纷纷拔刀出鞘,对着面前黄巾蛾贼挥动,全力喝道。
数万汉军兵卒闻声,跟着呐喊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声音阵阵,响彻不绝于耳,似欲与军阵之后的战鼓声相较量,震人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很快便传到了对面黄巾蛾贼阵前,似乎要在战役开始前,便要先声夺阵……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闻得汉军如此嚣张,对面的黄巾蛾贼们也是不甘示弱,以战鼓对战鼓,口号对口号,奋力回击,保证他们即使如今形势灰暗,也不能就此怂了。
毕竟,他们的精神支柱“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就在背后,这次决战,他们自己虽然都不敢保证一定会获得胜利,但至少在气势上不会认输,哪怕之后会战败,哪怕他们就此身死……
双方兵卒不约而同向前迈进,汉军队形整齐,肃杀之气四散,而黄巾蛾贼人多势众,虽然阵型凌乱,但现在能在广宗县城头活下来的,基本都是精锐的弟子,所以这对阵两方趋势相对不大,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两军走得越来越近,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五百步内,被推动的两军床弩停止前进,随后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发出怒声嘶吼,巨型弩矢带着凄厉的啸声,在蔚蓝的长空中交叉而过,钻入对手人墙。
床弩弩矢冲击力巨大,两军将士的铁甲根本不能阻其分毫,常常一矢之下,贯穿三、五人才会停下。那恐怖的杀伤力,在战场上的宛如将人变成肉串,极具威慑性,任是意志多么坚韧的人在它面前,也要低头、战栗。
“传令,三军迅速攻入敌阵,骑兵直冲汉军中军,速战速决,不可拖延!”张梁深知与汉军相比,太平道黄巾军训练相对较少,而且没有太多打军团对战经验,在这样的大规模军队混战时,绝不能拖,越拖下去,越对己方不利,要打的话,就一定要快,快到令汉军阵型不稳,这样他们才有获胜希望,所以火速下令接战。
“诺。”太平道黄巾军令旗手,两手挥舞旗帜,在鼓声中,向前军传达命令。
太平道黄巾军诸将得到指令后,不断喝斥麾下信徒兵卒,只见黄巾蛾贼的军队明显加快前进的步伐,飞速进抵匀速行军的汉军阵前二百步。
这时,经验丰富的汉军两翼步弓手,在各校尉司马喝斥命令下,立即举弓仰射迎击。只见数万支长箭瞬间离弦,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漆黑的羽箭,直若乌云压顶,遮天盖地。
那些利箭十分轻易的穿透了铁盔、铁甲,以及身无铁甲防护的肉身,顿时不少黄巾蛾贼痛苦哀嚎,满地打滚,但更多的人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直接死去。或许对于上战场的人来说,这种没有痛苦感觉的死法,应该称得上幸运!
“还击!还击……攒射汉军……”见此情景,立即便有不少黄巾军兵将,对自己麾下信徒兵卒愤怒吼道,命令他们发箭还击。
无数黄巾军幸存弓兵,纷纷张满强弓,拉弦迎击。不过,他们还击的同时,汉军的第二波箭雨,却是如蝗虫般一样,再次落到他们的头顶。这一次,黄巾军死伤更甚,只过了数刻功夫,汉军凭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等等方面,成功的用远程兵器,暂时压制住了对手。
见到黄巾蛾贼想要反制汉军,却被汉军压制,伏泉轻蔑一笑道:“蛾贼张狂,试论天下,谁人敢与吾强汉比弩,纵过数百年,亦无人可比!”
身边的幽州步兵将领徐荣闻声,随即附和道:“蝼蚁之辈,岂敢与王师争锋?蛾贼若非朝廷不制,官府不禁,如何有今日实力?今中郎率兵取之,蛾贼必灭,不世之功,唾手可得!”
伏泉颔首不语,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徐荣,暗道这老实人竟然也会拍马屁吗?而且还拍得“句句属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不知道其欲何为?主动示好投靠,还是为了希望自己多给幽州军立功的机会吗?
如果是前者,自己自然欣喜,至于后者,显然自己给不了太多。不说自己那些旧部也要功劳,就是不久之前主动前来示好投靠的凉州诸军,自己也要分,而幽州军也和自己有关系,所以根本不可能刻意偏袒那一派。因此这一战,伏泉只能保证这三军比其他地方兵马,立功的机会相对多一些,但这三军比起来,显然都是同样公平境界,要得功劳完全只能靠自己争取而已。
当然,伏泉和徐荣说得的确是事实,若是比弓弩,在这个时代的大兵团会战里,汉军可真的不怕任何人。毕竟,汉承秦制,自秦朝伊始,便对弓弩有着独特偏爱,而且前汉时,面对骑兵凶猛的匈奴人,缺马的汉军只能在弓弩下功夫,这一定程度上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王朝对于弓弩的深入研究和喜爱。
而且伏泉知道,就是真的再过数百年,也难有朝代兵马敢和汉军比弓弩,也只有到了那个同样少马的“大送”朝,才能在弓弩方面,完全压制住汉军。
“传令,各部不得妄动,立阵迎敌,以弓弩蚕食蛾贼!”
“诺!”
既然黄巾蛾贼如此自大,那就休怪汉军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了。汉军步卒诸将,接到伏泉命令,便依令指挥军队,就用这最简单的弓弩阵,攻击黄巾蛾贼。
广宗县城外,短时间内就变成炼狱,黄巾蛾贼似乎从来没有从这几个月中的大小战斗中吸取教训。除非靠着人多,用人命和更多的弓弩才能压制汉军,否则,兵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们永远是在用人命在向汉军教学费。
不过,这种压制是短暂的,因为他们前方,冒死突进的骑兵终于突破了这十分遥远的五百步距离,与汉军接壤。在骑兵身后,是无数并没有被汉军弓弩吓跑的黄巾步卒,也就是在他们和汉军交战以后,那些被汉军弓弩压制,不敢前进的黄巾蛾贼,这才在各自兵将的喝斥声中,继续往汉军军中冲锋而来。
面对雪崩一般,滚滚而来的黄巾蛾贼,汉军将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或者说,对训练无数经验充分的他们而言,此时根本毫无章法的黄巾蛾贼,根本就不在他们的眼里。
他们深知,此刻只需要保持阵型,迎击黄巾蛾贼散乱的阵型就行,古代军团大作战,什么武将武勇、乱战强者,在如同机器一般的铁血严苛的军阵面前,都不足挂齿,谁的军阵先乱,谁就可能第一个输。
至于像那些乱战赢得胜利的军团,不是没有过,但是很少很少,而且汉军将士知道,面前的黄巾蛾贼,明显不可能是那种乱战高手。
最起码有一点,他们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就像刚才冲刺一般,除了太平道的忠实信徒以外,大多数兵卒都不敢冲破汉军的弓弩压制。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打打顺风仗而已,大不了硬仗,而那种乱战军团,至少来说,军队中的每个人,都是存了死志,疯狂扑击敌军的疯子。
所以,对于汉军兵卒而言,他们只需要依据着上官的命令,各司其职,该肉搏敌军者肉搏,该抵挡骑兵者抵挡,该射击弓弩着射击……一步一步,将面前的黄巾蛾贼,带入他们的坟墓。
汉军阵前,迎接黄巾蛾贼骑兵和步卒的,是汉军最通常摆设的拒马。只见,巨盾被汉军深深插入大地,锋利的长戟、长矛搭在上面,尖锐处寒光闪闪,阴森刺骨。
冲锋而来的黄巾骑兵见此毫不犹豫,撞击而去,一往无前,骑兵可以说是黄巾军的重中之重,所以张角挑选的十分谨慎。
这些骑兵都是太平道绝对忠实的狂热信徒,只要得了命令,他们就会拼命,视死如归。
即使他们下一刻可能就被大盾撞得粉身碎骨,也可能就被锋利的矛戟扎得满身窟窿,他们也要用尽全力策动胯下的战马突破汉军军阵,同时用手中的长戟、长刀杀向对手,纵然是死,也要让汉军付出代价,杀一个他们够本,杀两个他们就赚一个。
“嘭!嘭!嘭……”
“轰隆!轰隆!轰隆……”
“杀!杀!杀……”
冲在最前方的黄巾军骑兵,在和汉军搏斗后,在付出的大部被灭的代价后,终是将汉军的防线给冲动了。
只见,汉军阵线被撞得向内凹陷,在阵线后面,很快便有汉军兵将惶恐填补漏洞。然而,这明显很难,因为在黄巾军骑兵之后,无数头裹黄巾的步卒,已经狰狞着脸冲锋而来,一场白刃接触战不可避免……
“杀……”
这些紧随骑兵冲锋的黄巾蛾贼,也都是太平道死忠,冒着弓弩冲阵,如今到了汉军破碎的阵型前,自然更加疯狂,或许,想到接下来可以杀戮汉军,为他们这些日子死去的亲友报仇,会更加让这些宗教信徒狂热。
便见无数黄巾蛾贼呐喊着挥舞长刀,汉军军阵前,没能立即稳住阵型的汉军兵将,立刻因为人数劣势,被这些黄巾蛾贼杀得血肉横飞。
后排汉军将领见此,反应极为迅速,第一时间命令军阵收缩,同时令阵后汉军立即列阵阻敌,待前方残余的汉军边战边撤,追杀的黄巾蛾贼顿时傻眼。只见又一道拒马临时组建,重盾之上,无数长矛、长戟整齐划一,向前平刺,和刚才骑兵撞击的拒马阵一样,然而这一次,他们再无骑兵,想要突破,唯有靠着血肉之躯去突破。
“大贤良师在此,诸君莫要迟疑,以血肉冲之,死后无论篙里路上,亦或时间,皆可‘致太平’,得中黄太一眷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
就在前方黄巾蛾贼迟疑之时,只见黄巾蛾贼军队后方,一辆敞篷马车缓缓行进,在其身边,有一支黄巾兵卒,举盾持刀戟护卫。
众人知道,那是张角的车马亲兵,而随着车外那些张角的亲兵齐声高喊,这些在汉军阵前忠诚狂热的太平道信徒们,顿时兴奋狂热起来,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考虑那些兵卒的话语是否真实,纷纷呼喊这口号,向前方汉军如同刺猬的阵型上冲锋而去。
或许,对他们而言,只要有大贤良师在,那他说的一切就是真的,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事情的真实,因为他们现在就是为太平道而生,就是为太平道而死。
顿时,汉军阵前,一场乱战袭来,黄巾蛾贼如同疯狗一般,撕咬着汉军防线,这种狂热让无数汉军将士措手不及。再加上这阵型是临时建立,不算十分稳固,在蛾贼以命博命的进攻下,终于打开了几道缺口,随后便有无数黄巾蛾贼冲入缺口,和汉军军阵内的兵卒厮杀,混战已然将至……
两军激战不休,十数万步卒蔓延数十里,互相纠缠,大呼奋战,喊杀震天,顺风荡出数十里,亦能听见,吓得周围平民紧闭家门,神情惶惶,如同末世。
汉军阵后,皇甫嵩见到黄巾蛾贼竟然连破汉军两道防线,神色越发凝重,谓左右道:“卢尚书莫非天人不成,竟以四万拼凑之兵,屡败此等强军?”
“这……”
在其身后,沮授、田丰等征召谋士面面相觑,他们现在也感到奇怪,在他们的印象中张角不善用兵,屡出昏招,最终只能困守广宗,可是今日,黄巾蛾贼的实力却是突然暴涨,这次野外浪战,黄巾蛾贼与以前相比更是如同云泥之别,实在匪夷所思。
如果说是张角出现,让黄巾蛾贼狂热,士气大涨,这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以往时候,他又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实在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