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溪隐买了一箱牛奶放在咖啡馆的角落,打算在每天夜跑后喝。
她连续几天都去夜跑,遇到应书澄就邀请他一起跑。说真的,她完全跟不上他,能不落下一圈就够好了。等跑完步出了汗,回去睡觉就特别香,白天学习也有精神,她很快喜欢上跑步。
话说回来,跑步对应书澄的睡眠帮助不大,问他睡得怎么样,他说老样子。他似乎已经习惯睡得很少,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睡得少会不会影响白天上班,这些她都没问。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不喜欢轻易打探别人的生活,况且他可能不想让她知道。
喜欢倾诉的人,你不用问,她会急着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讲她的心事。
譬如此时此刻,沐溪隐面前的骆姐。
“我昨晚只睡了两小时,今天早晨起来皮肤都不能看了,再贵的护肤品都拯救不了。”骆姐手指抚一抚眼角,“我现在只求有一个平静安详的夜晚。”
“那家心理诊所还是关门吗?”沐溪隐问。
“依旧关门,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再等一等,实在不行就去另一家,就是路远一些。”
“你要不要尝试一下跑步?”沐溪隐推荐她。
“跑步?我走五分钟的路都嫌累。”
沐溪隐无语。
“幸好还有这个地方,否则我就太寂寞了。”骆姐看一眼二楼的客人,自顾自地从拎包里拿出烟盒,很快想起这里禁止吸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先下去抽一根。”
骆姐刚下楼,一个客人走上来,沐溪隐在几秒钟内辨认出是一段时间没见的萧清昂,他不知经历了什么,原本一张瘦脸竟然肿了一圈,好像被人对称地打了两拳。
沐溪隐没忘记缪乐妮的嘱咐,将缪乐妮的微信号告诉他。
“哦,我记得她。”萧清昂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疲惫,“她人很活泼。”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最近在医院看病。”
“你生病了?严重吗?”
“还好。”萧清昂没有多解释自己的病情,侧头看了看二楼,因为来得晚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回去了。
沐溪隐看他病怏怏的样子很是心酸,希望他没生什么大病。
夜慢慢地深了,当二楼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时,邱走过来和沐溪隐说话。
“上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个帅哥也不会买我的衣服,这个当礼物送你。”邱拿了一件印有自己签名的纪念版T恤衫递过去。
“谢谢你。”
“客气的话说到这里,转入正题,周末我借了一个场地卖自己设计的衣服,无奈没钱请模特,你能不能来友情帮忙?”
“我不会当模特。”沐溪隐还是那句话。
“很简单,穿上衣服站在那里就好。”
沐溪隐不说话。
“你们在聊什么?”在楼下抽了老半天烟的骆姐走上楼,看见有人在说悄悄话。
邱闻声转头,用目光打量她,随即堆起笑容,如实说:“我在邀请她当我模特。我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在创意园有个工作室。这周我借了一个场地卖自己设计的衣服,刚好少几个模特,大姐您有兴趣来吗?”
骆姐心如冰窟,“大姐”两个字从眼前这个打扮得不修边幅、年龄模糊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真的让人感觉五味杂陈。
“您长得美,身材又好,要是能来我就太荣幸了。”
骆姐立即又感受到了一些春天的气息,礼貌地问他衣服是怎么样的,邱给她看自己手机里存的衣服照片,还细心地为她讲解。骆姐看了一会儿,觉得品质参差不齐,其中有几件设计得很糟糕,另外还有几件倒是比较亮眼,穿一穿没什么问题。她想到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透透气,便同意去帮忙,邱得到答复感激涕零。
“一起去呗,反正是玩玩的。”骆姐游说沐溪隐,“有我陪你,你怕什么?”
终于在沐溪隐点头后,邱直奔最后一个对象,他心仪已久的男模特。
应书澄直接拒绝了他。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邱如何保证自己衣服的品质和时尚度,如何谄媚地恭维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甚至妥协到愿意给他出场费,他都没兴趣,邱万分沮丧,打道回府。
“算了,男装部分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了。”邱对着骆姐和沐溪隐怅怅地叹了一口气。
骆长蓉笑了,尽量友善地给他建议:“你穿的话,效果会不会不够好?还有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更合适的男模特。”
“大姐,您直接说我的模样可能撑不起我的衣服,我能接受。”邱大方地一笑。
“看你说的,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骆姐笑得更谨慎了,顺便打量一下邱的长发和身材,心想他竟然说“可能”?还真是乐观的男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沐溪隐往应书澄的座位看去,无声地笑了,她知道以他的性格,就算是给他一座金山他都不会去的。
这天咖啡馆打烊后,沐溪隐和应书澄一起去跑了两圈,等停下休息时,她拿出包里的两瓶牛奶,一瓶自己喝,一瓶递给他。
“我们老家除了小番薯,笋和蘑菇都很好吃。春笋炒菜、冬笋炖汤都很鲜美。那边有一大片竹林,夏天去乘凉很舒服。我外婆还在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在院子里种菜,常常摘下辣椒和薄荷直接做菜,她还会酿青梅酒。在我们老家五月份青梅成熟了,远远望过去看不见,因为和叶子是同一种颜色,得爬上梯子靠近,将叶子一片片移开才看得清楚。”
因为他不怎么爱说话,她就慢慢地讲自己老家的风物,说给他听的同时也说给自己听。
“我们那边还有一个寺庙,人少很安静,周末我就背书包去那边,坐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写作业。有时候写了一半听到诵经声,脑子里的疲倦就一扫而光了。”
她说到这里暂停了,片刻后小声地问:“那个,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垂下眼眸看她,“我在听你说话。”
“哦。”她略有些尴尬,其实自己说来说去都是老家的一些东西,但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和人之间不相熟到一个程度是不会轻易说心事的。
不过,就这样和他慢慢地说些话感觉也不错。
夜风拂面,刚跑完步的缘故,不觉得凉,反而很舒适。
“对了,那本童话书。”她想起来了,“我觉得结尾那段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你爱的人走了,即便是一想起来就很难过,还是要用每一天去深刻地想念他。记住他教你的道理,给予你的爱。慢慢地,想念的时候眼泪越来越少,曾经的幸福感又能真实地感受到了。”
“你看得很认真。”他将空了的牛奶瓶扔进垃圾桶,“那是讲给孩子的道理。”
“是吗?我倒觉得大人也可以看。”她一边低语一边望着静谧的街道,忽然看见对面玉兰树上缀着一串迷你的小灯珠,看着像是结了果实,可爱又可喜。
城市的夜晚总是有光的,供给夜归人。
邱借的场地是一个服装批发市场一楼的摊位,知道事实的骆姐非常失望,她一直以为会在一个宽敞舒适的商场里,心里有些埋怨邱之前支支吾吾,不说清楚。
邱为自己没有事先告知清楚道歉,赔笑地说委屈两位了。
广告牌是邱自己做的,右下角印上一个设计成古典风的“邱”字,用胶纸贴在店铺的玻璃窗上。
店里一共有三排衣架,纷纷挂上了邱自己设计的衣服。
邱给沐溪隐安排的是一条立体剪裁的拼色连衣裙,右侧的裙摆高,左侧裙摆的低,外搭一件短的西装外套。
沐溪隐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顿时成熟了好多,不知究竟是衣服还是妆容的缘故,邱却坚称她这样穿扮显得气质上佳。
邱给骆姐安排的是一件简约风的堆领毛衣和一条直筒羊毛长裤,想突显她知性的一面。
她们两个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了半个钟头,结果连停下脚步看一眼的人都很少。穿着中式茶袍,系着长辫子的邱则一直充当服务员的角色,在门口招揽客人。他很诚恳地邀请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走进来看看,价格可谈,但她们并没有兴趣,反而是急着躲开他,走了一段路后再回头瞅瞅他,掩嘴笑笑,好似他是一个怪老头。
骆姐消极工作,趁邱不注意,对沐溪隐耳语:“我觉得自己上当了,他肯定是故意没告诉我们他在这里卖衣服,如此看来你那个小伙子不来是对的,太有判断力。”
沐溪隐知道她说的是应书澄,但用“你那个小伙子”称呼他,似乎有些怪怪的。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邱一件衣服也没卖出去,他也累了,找了一把小椅子坐在门口,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喝口水。
沐溪隐在试衣间换了第三套衣服出来,店里依旧没有客人,她看见骆姐已经是半个身子倚在墙上,目光如剑般得盯着邱的后脑勺。
邱低头坐着,不再说话。
又过了二十分钟,骆姐实在挨不住了,用手拍了拍邱的肩膀,直言:“结束吧,我觉得不会有客人来了。”
邱转过头,两眼肿得和灯泡一样,哽咽地喊出“大姐”两字。
骆姐心有不忍却依旧说得直白:“知道你难受,但难受也没用,你不是做这一行的料。”
邱沮丧地收摊,打电话喊店主回来。店主跨进店门,看见大大小小六个箱子又重新封好了,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摆了摆手让他走人,邱拜托他先照看一下自己的箱子,他过一会儿来取,店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邱还算是有道义的,请两位美女到三楼的餐厅吃油条和豆浆。
骆姐已经快饿晕了,不顾风范地大啃油条,等吃得差不多了,便以长辈的姿态点醒邱:“你的衣服风格太杂,设计天马行空,剪裁凌乱,十件里面只有一件过得去。我看你先去买两本时尚杂志研究一下大众的喜好吧,别放不下架子,你没到曲高和寡的程度,不许闭门造车。”
邱怯怯地为自己的风格辩解了几句。
“醒醒吧,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你的衣服压根不符合大众审美,有几件丑得连我都不忍去看,谁会花钱买?大姐必须和你说实话了,否则就是耽误你,你已经三十二岁了,还能耽误多少时间?”
邱低下头,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沐溪隐觉得他这模样很可怜,但也不愿再盲目地鼓励他。骆姐的话有道理,经过这一天的市场调查,邱设计的衣服无人问津,这样下去他靠什么吃饭?
“再不行你就改行吧。”骆姐拿起筷子敲了敲碗,“设计衣服可以就当业余爱好,别将自己的人生全部投资在这里头,万一将来后悔怎么办?”
邱沉默。
自从那天后,邱没有再出现于灯塔里咖啡馆,骆姐猜他可能接受了她的建议,开始新生活了。
沐溪隐将这件事告诉了应书澄,顺便提到了邱卖给他的那件衣服,没想到的是,应书澄在买下那件衣服的当天,在回去的路上就转送给一位流浪歌手了。
“你送给流浪歌手了?”沐溪隐有些惊讶。
“他说这衣服不错,我看他没有外套,就送给他了。”
沐溪隐心里惋惜,她真心觉得应书澄穿上那件邱设计的衣服很好看。
至于后来那位流浪歌手爆红,导致邱的品牌知名度在一夜间上涨,后续设计的同系列衣服在市场上供不应求,简直是从遥远星空的另一端一步步移动过来,此刻看不见嗅不到,也未能感知到半点的奇迹了。
这个月有平安夜和圣诞节,灯塔里咖啡馆在这两天暂停晚上的营业,沐溪隐他们的工作时间往前推了六个小时。经理说这是老板和老板娘的意思,想让员工在节日里多一些时间和家人相聚。
沐溪隐体会到了老板的亲切与善意,但对她来说,不管工作时间怎么挪,她都没法和亲人一起过节。不过,她的妈妈早在几天前就寄过来一大箱吃的,糕点水果鱼干醉蟹辣椒酱都有,还有一只小礼袋,里面放着六双新的羊毛袜,让她觉得很幸福。
合租的姑娘岚岚出去约会了,沐溪隐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等下班后一个人去哪里逛一逛。说起来,她来这里五个多月了,逛街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去哪里呢?她除了城市地标性建筑物之外也没认识太多的地方,许之松推荐的博物馆已经关门了,小必常常念叨的几个商场消费昂贵,她进去买东西也不现实。
她想了想后随意地坐车到离市中心不远的一站,跳下后和一只蚂蚁似的涌入了如海般的人潮。
一出来便听到几家餐馆门口的服务员在吆喝,年轻人大声地嬉闹,情绪高涨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词汇,有一个大伯推着一辆车出来卖餐具和碗,几个妈妈年纪的人在挑选,羊肉串的孜然粉味老远就传了过来……她站稳一看,是一个夜市,人很多,几乎是摩肩擦踵。等她费力穿过人群来到出口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低头一看,球鞋上粘着一块咀嚼过的口香糖,她弯下腰,拿出纸巾处理干净。
往前走是一条巷子,热闹声逐渐淡去,彻底安静下来,等走出巷子又是一番天地了,敞开的街道流光四溢,行道树上缀满了亮晶晶的小灯珠,节日的气氛扑面而来。
人很多,她走了很久还是在这条马路上。
她发现这座城市的女生很会打扮,从帽子围巾包包到靴子,无一不是精心设计过的,让她的眼睛都来不及捕捉那些丰富的元素。她还发现,街上的男生不介意为女朋友拎包,有些豆腐块大小的包,和他们的体型十分不匹配,他们却怡然自得地挎在肩膀上,看得出很愿意伺候女朋友。
有一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和应书澄有些像,沐溪隐就多看了几眼,待那人转过头,却是很平凡的五官,她竟然有些失望。
应书澄现在在做什么?她不由地想,会不会和朋友有约?
她这样想着,手上忽然间被塞了一张火锅的优惠券。
“美女,你一个人吗?这是我们店推出的个人小火锅自助餐,今天平安夜的套餐是优惠价一百五十九,就在楼上四楼。就算是一个人,节日也要开心地过哦。”
她抬头看一看明亮的商务大厦,感觉是饿了。
这是她难得地犒赏自己,安静地对着一个沸腾的小锅子,涮了两盘羊肉。
吃完火锅,坐自动扶梯刚下去的时候,她产生了幻觉,似乎真的看见了应书澄。
那是三楼的一家料理店,一桌四个人,其中一个人,举手投足间有他的懒散,轮廓的模样也很像,她揉揉眼睛,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估计是看错了,她想,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直到自动扶梯到了平地,他的面孔越发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还真的是他,和三个朋友一起,他的朋友有男有女,看起来都穿着不俗。
他看见了她,她礼貌地一笑,并不打算去打扰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正好成为他的一个脱身借口。他抬手对她示意了一下,她看不懂,却本能地站在原地,而不一会儿后,他披上外套从店里走出来了。
素雅的羊绒衫,长款的大衣,虽然搭配得很随意,但他看上去就是怎么穿都不会出错的人。
他竟然停在她面前,发出了邀请:“有时间陪我去走一走吗?”
她感觉心脏有些笨拙地跳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说好啊。
察觉到那桌其他三个朋友探究般的目光,她再次有礼貌地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跟着他走了。
走到十字路口,她才听见他的声音:“你刚刚吃了火锅?”
她点头,知道自己身上味道不轻。
关于那三个朋友,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他却说了一句:“他们太吵,还是你比较安静。”
她歪了歪头,心想原来如此。
他们走了一段路,路过一家潮流数码产品店,他停下,对她说:“进去看看。”
似乎是怕她不会逛店,他直接领她到一个货架前,让她先看看,自己去另一排货架前看耳机。
她眼前这些精致的礼品每一样都吸引人,她一一浏览后,目光停留在一只吃竹子的迷你熊猫摆件上,猜想它的功能。
“和你说,他送我的那件衣服,颜色和那个女的身上那件差不多,让我怎么穿出去?”
她忽然听见背后有两个人在评价“那个女的”的穿着,而“那个女的”很可能是她。
“等等,你快看看她的裤子……是棉裤,裤脚有碎花。”压低了声音,变得虚张声势,“我小时候去乡下过年,亲戚送了我一条,真的和她的一模一样,以为早就淘汰了。”
“也许是喜欢怀旧风吧。”
她转过头,准备告诉他们,如果要点评别人的穿着,请无限地调小声音,最起码不要让当事人听见。
一回头却哑然了,那两个女生竟然偷偷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裤子拍照片。
一条棉裤而已,她们的见识有这么短吗?
“你们在拍什么?”
应书澄在这时候走过来,看向她们。
沐溪隐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她们立刻放下手机,很尴尬的模样,其中一个女生本来想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的,但对上应书澄的目光,打了个颤,从刚才叽叽喳喳变得乖乖认错:“不好意思。”
“你们俩穿得很好看吗?”应书澄淡淡地说,“我也没看出来。”
两个女生被他说得脖子都红了,像是怕被打一般,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和他擦肩而过。
“你在看哪个?”他不当回事,转过身,和她一起看向货架。
“我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它的竹子是一个充电器。”
“它很可爱。”
他取下一个,“去结账。”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已经去收银台了,付款后将东西递给她,“送你当节日礼物。”
她心头一暖,没有再推却,说了声谢谢,他回了一句不客气,上前一步走出店门。
待她走出去跟上他,轻松地问他:“老实说,我的裤子是不是难看得有些明显?”
“看上去保暖性不错,好不好看不重要。”
好吧,她知道答案了。
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一盒薄荷糖,顺便加了一句,“别在意她们的话,至少你长得比她们漂亮。”
“……”
听着他的话,好像是小时候生病,被妈妈喂了一勺的止咳糖浆,有舒缓治愈的作用。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路边摊,在夜风中喝着啤酒,顺便聊天。当她问起他的朋友,他说他们喊他出来是关心他的近况,因为他有段时间没工作了。
这个答案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眨了眨眼睛,问他:“是不是因为失眠?”
“没有直接关系。”
“你现在没工作,却还送我礼物,那你还有多余的钱吗?”
她天真地为他犯愁。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我没饭吃的时候问你借钱你会借吗?”
“会,或者给你做顿饭,都没问题,还有你外公那份我也包了,他虽然挑嘴,但至少我的手艺在他眼里是合格的。”
“你不怕我借了钱就跑?”
“不怕。”她摇头,“就当花钱买一个教训,况且凭我的财力,不可能借你很多钱,所以损失也不会大。”
他静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你不问一个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什么都不了解就敢借钱给他,很容易出问题。”
她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他多大,这个就有些可怕了,他不会还比她小吧?有时候人仅凭外表很难看出真实年纪。
“我二十一,你多大了?”
“我比你大七岁。”他说。
“真的?老实说,你完全看不出来,你皮肤很好,除了有黑眼圈。”
“我生下来就有黑眼圈,可能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没睡好。”
她差点喷出来,笑了笑后问他:“对了,你晚上是一个人睡觉吗?”
“你想问什么?”
“没有。”她转开目光,心想自己这是什么怪问题。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女伴。”
她又转回来,摇了摇头,“可你看上去不太像,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追你。”
“有追求,但追了几天就都走了。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男朋友。”他打开桌上另买的一瓶矿泉水,倒进她的啤酒杯里,冲了点淡,“我不太懂得迁就别人,更不喜欢为别人改变自己,和我谈恋爱没意思。”
她似懂非懂,喝了一口啤酒,又说:“我从来没有被人追求过。”
“很正常,你还小。”
他说着又倒了水在她啤酒里,她半张脸开始红起来了,希望不是过敏。
“我也不想为任何人改变,改变了就不是自己了,拿一个修饰过的自己和对方相处,也不真诚,是吧?”她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他最真实的东西吗?”
她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一些道理还是懂的。我妈妈说过,如果找对象,一开始就要让他知道你真正的模样。我外婆也说过,真正对你好的人,连你的缺点都会喜欢。”
他听着她没有经过实践的恋爱理论,不予评价。
她伸手去抓玻璃杯,没抓到,因为被他取走,轻轻倒在地上,“别喝了,我忘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喝酒。”
她迟疑地看着他搁在面前的空玻璃杯,一手捂住了额头,有些费力挤出一句话:“你觉得,人工呼吸和接吻是一个感觉吗?”
他没有回答,站起来,“你喝多了,该回去了。”
她跟着起身,却闷声问下去:“是差不多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回答:“差太多了。”
她不声不响。
“回去了,时间不早了。”他说着轻轻地把她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