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独院，说话很大声的聋妇，恐怕一般人都不会多留，偏云笑离谈兴高昂，两个人一壶茶东拉西扯就聊了半天。
没有人知道，这小院是他和云景浛幼时商量各种大计的秘密基地。
这次旧地重游，他几乎产生一种会同芳婶促膝长谈的错觉，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直到清醒的方梓庭寻来。
他连衣服都没换，依旧是那件染了尘土的青色长衫，可见心中之急切。
宫妍雅站在他身侧，神色纠结。
“我来过这里吗？”
“什么？”云笑离知道不对了，她今早不是才说过她是从小院逃出生天的吗？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这一切应该是对上号的才对。
芳婶的反应也很奇怪，“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她拧着眉头，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不似作伪。
方梓庭的反应更怪异，隐隐有一种扭曲的欣喜。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阿离，这里，这里有问题。”方梓庭手舞足蹈，好像语言已经不足够表达他的激动，偏要手脚乱舞表达他的急切。
云笑离看着三人，感觉到有大事发生了。“阿庭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慢慢把事情说清楚，这里有什么问题？”
芳婶这时候回过神了，用大嗓门表达她的不虞，“就是，你要说清楚，我这里怎么不对了？”
方梓庭的头来回摆动，云笑离注意到他的视线，在他和屋里的几个牌位间来回，心里朦朦胧胧的那点线索亮了一下。
“孩子，有两个孩子，不，有三个孩子，少庄主……”
芳婶表情剧变，从懵懂变成明显的不悦，不过并没多说什么，宫妍雅还是一副拧眉思考的样子。
云笑离见他神经质的样子，用巧劲在他背上一拍，他就像梦游的人突然惊醒一样，愣怔的视线盯住虚无的某处，好久才恢复正常。
“前天夜里，你们都离开之后不久，大宅那边就来了人。我跟着去到大院，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却在回小楼的路上遇到了少庄主。”
他说到少庄主的时候，一直注意他们谈话的芳婶双手神经质地握了一下，然后眼神开始变得茫然。
“我当时以为那是少庄主……然后我就跟着他，没走出几步就被宫小姐伸手拉住了。我太惊讶，错乱之下发出一些动静，然后我们被发现了。”他咽了口唾沫，这是有什么事情难以接受时一种下意识的缓冲动作“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孩子看过来的眼神，阴冷暴虐，还闪着紫色的光。”
宫妍雅急切点头，“是呢，我虽然记不清楚了，可我记得是有一双紫色的可怕眼睛。”
“记不清楚？你怎么会突然在那里出现？跑出大宅之后遇到的？”
“对”她点头，马上又摇头，“不对。不是，中间还有一段，我出了宅子以后发现了田甜，我是追着田甜然后发现他的。”她指向方梓庭，“然后，然后就是眼睛……”她的记忆显然比方梓庭要混乱。
云笑离发现另外一个问题，“你说的是田甜？”又看向方梓庭，“阿庭你发现的是像林飞宇的男孩子？”
方梓庭此时看起来已经平静多了，“其实这并不冲突，因为当时出现的应该是三个孩子。宫小姐追的是一个女孩，而我发现的是个男孩，在我晕倒之前我听见了少庄主的声音，他让我忘记看见他们的事情，好好睡觉。
他们的眼睛会迷惑人，被他们专注地盯着就会让人答应他们任何事。我猜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按照他们的吩咐睡很久，睡醒之后会完全忘记他们，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并没有完全忘记。”
云笑离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里的孩子都哪里去了？我好像只见过少庄主一个。这很不正常，死亡名单上并没有孩子。”
方梓庭也是一愣，视线不由自主飘向供桌后的小牌位，而云笑离则注意到芳婶的异状。
她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层雾，这跟方才的明亮有神对比鲜明，有点像宫妍雅陷入愣怔中的眼神。
“芳婶、芳婶？”云笑离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然后想起芳婶是听不见的，于是出手拍向她肩头。
芳婶一激灵，眼神恢复清明，“二少爷什么事？我方才有些犯困，没注意看你们说什么。”
真的是犯困，所以没注意到吗？
云笑离发现有些问题是必须问了，“芳婶，接下来我要问的事情很重要，虽然可能会让您觉得不快，但请尽量告诉我多一定信息好吗？”
“嗯，好啊，二少爷您问。”芳婶应得很爽快。
云笑离指着供桌的方向，“芳婶，我想问问那供桌上的两个小牌位是谁的？跟您是什么关系？”
芳婶眼神清明，就是有点悲伤，似乎是真的不太愿意说起伤心的事情，她嗫嚅了好久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两个，是奴婢的外孙和外孙女，他们很可爱的，可惜命不好，还没满月就跟着他们的娘亲去了，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
这么说，中间那个大牌位就是芳婶的女儿林芸，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还有庄里其他的孩子呢，他们都去哪了？”
这一问，芳婶的眼神又变得迷惘，“走了，都走了，孩纸们……”
“您是说孩纸们都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这庄子里的人不是说都没法离开吗？孩子们是自己走的，还是跟着他们的父母？”方梓庭很急切，他并不知道芳婶的耳朵听不见，问了一连串问题，然后等着芳婶回答。
然而，芳婶的眼睛眯着眯着，竟然开始犯瞌睡。
云笑离又拍拍她的肩头，“芳婶，芳婶？”
芳婶又一激灵清醒过来，跟刚刚的反应一样。“啊？二少爷您说什么？我刚刚犯瞌睡，没注意看你们说什么。”
方梓庭这才注意到芳婶的异常，云笑离避过芳婶的视线示意他别问了，然后对芳婶道，“我刚刚跟您道别呢？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说着站起来，招呼方梓庭和宫妍雅一起离开，又对芳婶道，“芳婶您留步，不用送了，好好休息。”竟是顺着芳婶的话头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