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桓温开始把防备的目光投向前燕的时候,曾经在灞水大营有过数面之缘的王猛也已经在关中开始崭露头角了,这也是桓温所一直担心的事情。
心理极度扭曲变态的前秦皇帝苻生自从即位后就一直表现得残暴不仁,其所做所为甚至用罄竹难书来形容都令人觉得远远不够,要是被拍成恐怖片的话绝对是可以吓死人而不用偿命的。
晋穆帝升平元年(公元357年)广平王苻黄眉等人消灭了姚襄的羌族势力后,前秦皇帝苻生不仅不予以封赏,还多次当众辱骂苻黄眉。苻黄眉心怀愤恨,于是密谋诛杀苻生,结果事情败露,不但自己被苻生所杀,还牵连到很多前秦的皇亲国戚因此被诛。
其后,苻生又非常随意地滥杀了很多无辜的大臣,弄得朝中人人自危。苻生残暴的所作所为,一直被他的堂弟苻坚看在眼里,这苻坚忍不住要出手来为官除害了。
苻坚,字永固,又名文玉,是被桓温逼得过劳死的劳动模范,前秦前丞相苻雄之子。苻坚的母亲苟氏婚后曾经在漳水游玩,在西门豹祠祈求早生贵子,其夜梦与神人交合,因而怀孕,怀胎十二个月之后产下苻坚,背上隐隐有红色斑纹,组合成“草付臣又土王咸阳”的字样。苻坚长大之后,双臂过膝,眼有紫光(这一点堪比桓温),从小就深得祖父苻洪所爱,并且为他取名为坚。苻坚七岁的时候,一次在大街上玩,术士徐统见到苻坚,拉着他的手说:“你一个小孩敢在官家的御街上玩,不怕司隶校尉抓你么?”苻坚回答:“司隶校尉专抓坏人,不管小孩玩耍的事情。”徐统就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小孩有霸王之相。”身边人都感到奇怪,徐统说:“这不是你等所能知的事情。”后来,徐统再次见到苻坚,他屏开众人对苻坚说:“苻郎骨相不凡,以后肯定会大贵,但在下却无缘见到,咋办!”苻坚说:“如若真如大人所言,苻坚肯定不忘大人的恩德。”苻坚八岁的时候,请求祖父让自己上学读书,苻洪大喜说:“咱家一个夷狄家族,世代就知道喝酒,你今天竟知道求学呀!”当即就同意了小孙子的请求。苻健在入关之时,梦见天神派红衣使者命拜苻坚为龙骧将军,第二天,苻健设坛拜苻坚为龙骧将军,他哭着对苻坚说:“你爷爷过去就曾担任此职,今天此职是神灵所命,能不尽心尽力吗!”
苻坚不但博学多才,性格还非常的孝顺。原姚襄参军太原薛赞和略阳权翼一见之下,不禁相对大惊说:“此人非常人也!”于是皆被苻坚引为心腹。当苻生的性格变得越来越乖戾后,薛赞、权翼秘密对苻坚说:“主上残忍猜忌,中外离心离德,如今主持秦国社稷的,除了殿下,还能有谁!请你早作打算,别让他人占先!”苻坚秘密征求尚书吕婆楼的意见,吕婆楼说:“在下已经是屠刀下的人了,随时会被主上诛杀,不足以谋取大事。我的私宅里住着一位叫王猛的奇人,他的谋略世间少见,殿下应该请他出来,并向他请教。”苻坚就让吕婆楼请王猛过来,两人其后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当谈及天下大事的时候,大家都十分的默契,苻坚为此显得非常高兴,仿佛还超过了刘备在卧龙岗上与诸葛亮相逢时的喜悦之情。
特进、御史中丞梁平老对苻坚说:“主上无德,上下离心,燕国和晋国都伺机而动,恐怕灾难降临之时,家国一起灭亡。这是殿下的责任,应该早作打算。”苻坚虽然表示同意这个见解,但是因为畏惧苻生的骁勇,还是不敢轻易发动政变。
前秦寿光三年(公元357年,东晋升平元年)六月的一天夜里,苻生对侍寝的宫女说:“苻法、苻坚兄弟也不可信,明天就将他们除掉。”当夜,苻坚之兄、清河王苻法梦见天神说:“明天一早,大祸将降临你家大门,只有先觉之人才能避免。”苻法从噩梦中惊醒,心中不禁怦怦乱跳,这时,正巧那位已经被苻法收买的婢女趁着苻生昏睡,前来报告苻生的除害计划。于是,清河王苻法与梁平老、强汪等率领着数百人壮士偷偷潜入云龙门(宫城的正南门),苻坚与吕婆楼也率领麾下三百余人鼓噪而进,见此形势,苻生的皇宫宿卫将士们都丢弃武器投降了苻坚。
等众人突入皇帝寝宫,苻生尚昏睡不醒。当看到众人进来后,苻生惊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苻生的左右随从就对他说:“是贼人。”苻生说:“既然是贼,那你们还不拜见人家!”冲进来的苻坚亲兵们都被苻生逗乐了。苻生又大声对自己身边的卫士说:“你们再不拜见,就砍了你们的狗头!”
苻坚的士兵其后将苻生关押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将其废为越王,不过之后怕夜长梦多,很快又将其诛杀了。苻生临死之前,又喝多了几斗酒,他是在昏醉如泥中被割掉脑袋的。苻生被杀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在位两年,被追谥为厉王。
苻坚推举其哥哥清河王苻法继承皇位,苻法自以为是庶子,不敢当,就说:“你是嫡子,并且贤能,当立。”苻坚说:“哥哥年长,当立。”当看到这兄弟二人推让不已,苻坚的亲生母亲苟氏心生一计,她主动站了出来,虚情假意地哭着对身边的众臣说:“社稷重任,小儿自知难以担当,若是登基以后有什么错误,过错可是在大家的呀!”听了苟氏的话后,众人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跪在地上,请求苻坚登基,于是,苻坚不再谦让,登基即位。
晋穆帝升平元年(公元357年)六月,也就是在前秦消灭姚襄后才一个月,苻坚就即位了,他降皇帝之号而改称大秦天王,大赦,改元永兴,诛杀苻生幸臣董荣、赵韶等二十多人,追尊父亲苻雄为文桓皇帝,尊母亲苟氏为皇太后,立妻子苟氏为皇后,儿子苻宏为太子。加封同父异母哥哥苻法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从祖苻侯为太尉,堂弟、苻生之弟、晋王苻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弟弟苻融为阳平公,苻双为河南公,儿子苻丕为长乐公,苻晖为平原公,苻熙为广平公,苻睿为钜鹿公。又以李威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梁平老尚书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仇腾为尚书,席宝为丞相长史、行太子詹事,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薛赞为中书侍郎,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并且,苻坚恢复已经死去的鱼遵、雷弱兒、毛贵、王堕、梁楞、梁安、段纯、辛牢等人的官职,以礼改葬,这些人的子孙都按照才能授予了相应的官职。
其后,苟太后游于宣明台,看到东海公苻法的府邸前车马云集,她知道苻法比自己的儿子年长,也同样贤德,深恐将来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自苻坚的父亲苻雄死后,他母亲苟太后就与自己的姑表兄弟李威私通,苻坚对李威象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的敬重。此时,苟太后与李威商议,要赐死苻法。苻坚表现得十分仁爱,他与哥哥在东堂之上诀别,哭得口吐鲜血,追谥苻法为献哀公,向苻法的儿子苻阳赐予了自己过去的爵位东海公,并封苻法的另一个儿子苻敷为清河公。
苻坚即位后,盘踞新兴(山西省忻州市)、雁门(山西省代县)、西河(山西省离石市)、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上党(山西高官治市)、上郡(陕西省榆林市东南)之地,垒壁三百余,胡晋十余万户的石赵前并州刺史张平决定率先进攻前秦。十月,张平率军南下,进攻前秦统治的河东地区。前秦天王苻坚加封苻生的弟弟、晋王苻柳为都督并州、冀州诸军事,加并州牧,率军镇守蒲坂,负责抵御张平的进攻。
升平二年(公元358年)二月,前秦王苻坚又亲自率领前秦军队,前去讨伐张平。他命令建节将军邓羌为前锋都护,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先期抵达汾水之上,张平则命令养子张蚝率军抵抗,这两员猛将对垒了十多天,双方还是不分胜负。到了三月,苻坚的大军也渡过黄河,推进到铜壁,张平率领自己的全部军队前往迎敌,张蚝单枪匹马,高呼着冲入秦军阵营,横穿秦军阵营四五次,如入无人之境。苻坚对其十分喜爱,他下令务必要将其生擒。于是,前秦众将纷纷上前,将其生擒活捉,献至苻坚马前,苻坚因此大喜。
当看到猛将张蚝被擒后,张平手下的将士再无战意,一时之间纷纷逃离战场。张平无奈之下只得请求投降,苻坚赦免了张平的反叛之罪,任命其为右将军,然后将张平所部三千多户民众迁往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苻坚拜张蚝为虎贲中郎将,加授广武将军,令其主管宫廷禁卫,当时的秦国人都将邓羌和张蚝称为“万人敌”。
苻坚即位后,前秦所面临的经济形势极其困难。由于战乱不息,天灾连年,出现了国库空竭,民生凋敝的现象。为了迅速扭转百废待兴的萧条局面,苻坚决定偃甲息兵,大力发展生产。
升平二年,秦地大旱,苻坚减少饮食,撤去乐器,将宫中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全部赏赐给将士,后宫嫔妃以及宫女不再穿垂地的丝绸长裙,开放山川河流的禁令,让政府和民众都可以享用打猎、捕鱼的自由,还暂时停止一切对外的军事行动。由于苻坚迅速地采取了一系列充满爱心的利民政策,这严重的旱情并没有给百姓带来很大的灾难。
苻坚登基时,王猛的官职仅仅是中书侍郎,但是在登基数月后巡视尚书省的时候,苻坚发现在尚书省有很多没能及时处理完毕的文书,就以此为由将尚书左丞程卓免职,而将王猛提拔为尚书左丞。虽然王猛这时才仅仅是个尚书左丞,但苻坚与之却十分亲近,对王猛言听计从。因此,王猛这时甚至已经能够左右前秦王国的朝政。特进樊世是氐族的豪强,曾在苻健入关之战中立有大功,他看到苻坚如此器重于王猛,心里感到十分的不平。有一次,樊世当众侮辱王猛说:“我们与先帝一起共同创业,如今却不能参与决策;你没有汗马之劳,怎敢独断专行?难道我们忙碌耕作,而你却要来坐享其成吗?”王猛闻言也不示弱,立刻回嘴道:“我还要让你给我烧柴做饭呢,岂仅仅是耕田而已!”樊世大怒说:“老子一定要将你的人头悬挂于长安城门之上,如果不行,我也决不再活在这世上了!”
王猛其后给苻坚打小报告,苻坚大怒说:“必须将这个老氐杀了,百官才能整肃!”两人谈话结束后又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了樊世进宫言事,苻坚故意对王猛说:“我想把杨璧纳为女婿,这个杨璧人怎么样?”樊世一听这话后血就往上涌,立即抗议说:“杨璧是臣的女婿,婚约早就定下了,陛下怎能纳杨璧为女婿呢!”站在一旁的王猛于是上纲上线,责备樊世说:“陛下富有四海,你竟然敢与陛下争夺女婿,这哪还有尊卑上下之分?”
樊世一听之下气得要和王猛拼命,左右卫士连忙按住了他。樊世被按住后还继续破口大骂,苻坚大怒,下令武士将其拖出并斩杀于大殿西边的走廊之下。苻坚诛杀樊世之后,诸氐豪门一片哗然,争先恐后地揭发王猛的短处。朝官仇腾、席宝利用职务之便,屡屡毁谤王猛,苻坚立即将二人赶出朝堂。对于飞长流短的氐族大小官员们,苻坚也是怒不可遏,他将这些人统统叫来后对着他们破口大骂,苻坚骂完之后还不解气,甚至命人鞭打了其中的一些人。从此之后,前秦的百官无不视王猛为猛虎。
升平三年,当前燕正在与东晋鏖战之时,前秦王苻坚再次东巡河东,南游霸陵,他对群臣说:“汉高祖崛起于百姓,平定四海,大家说佐命功臣当中谁应该为首?”权翼回答:“《汉书》以萧何、曹参为首。”苻坚接着说:“汉高祖与项羽争天下,被困在京、索之间,被阻于成皋以西的山岳地带不能再前进,身中七十多处创伤,其中贯穿的伤口就有六七处,父母妻子都被项羽所扣押。平城之下,连续七天没有吃过一口热饭,全是靠陈平的计谋,太上皇、吕后才得以保全,后来还帮助高祖免除了匈奴之祸。萧何、曹参二相怎能被评为第一?”苻坚的此番言论其实是为了进一步提拔王猛做铺垫。会后,苻坚进一步提拔王猛为侍中、中书令、京兆尹,以邓羌为御史中丞。
特进、光禄大夫强德,是已故的皇帝苻健的强皇后之弟,经常酗酒强横,抢掠百姓儿女财物,深为百姓之患。王猛莅任之后,首先拿强德开刀立威,他果断令属下将其捕杀,等到苻坚派人营救时,强德已经陈尸于长安集市。御史中丞邓羌也与王猛一样,性格耿直无私,他先从高级官员着手,严刑峻法,无所顾忌,几十天下来,皇室贵戚、氐族豪强被诛杀了二十多人,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百官为之整肃,豪强为之敛恶,贪污受贿等腐败现象也得到了遏制,整个秦地的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大为好转,甚至出现路不拾遗的难得景象。苻坚为之叹息说:“我直到今天才体会到国家法律的威严啊,也才体会到了作为天子的尊贵啊!”
接着,苻坚又轰轰烈烈地开展了礼治建设。他因自幼学习汉族文化,仰慕儒家经典,为了彻底扭转氐族祖辈以来迷信武力、轻视文化的落后观念,苻坚积极恢复了太学和地方各级学校,广修学宫,招聘满腹经纶的学者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的子孙入学读书。苻坚每月到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勉励他们刻苦学习。
苻坚经常亲自挑选品学兼优的学生,让他们到各级权力机构任职。同时还规定:俸禄百石以上的官吏,必须“学通一经,才成一艺”。如果不通一经一艺,则一律罢官为民。由于苻坚的大力倡导,并与官吏的选拔任用相结合,前秦很快就出现了劝业竞学、养廉知耻的风气。不仅培养出大批的官僚后备人才,提高了统治阶层的文化素质,同时也促进了民族间的文化交流。
苻坚还向秦地派出使者巡察,对于州郡的孤寡老人、难以生活的,有地方官员刑罚不当、百姓有怨气的,有廉政勤政、劝课农桑、正直无私的,有致力于学习、谨遵孝道、忠义刚烈、努力耕作的等等,都要逐一上报,予以奖罚。王猛在担任京兆尹数月之后,又被苻坚任命为吏部尚书,很快又升为太子詹事(东宫总管),接着,又升为尚书左仆射。
到升平三年的年底,苻坚又封王猛为辅国将军、司隶校尉,领兵宿卫皇宫,王猛的其他官职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侍中、中书令、吏部尚书如故。王猛上书辞让,并推荐散骑常侍、阳平公苻融,散骑常侍任群以及京兆人朱彤三人代替自己。苻坚不同意,而以弟弟苻融为侍中、中书监、尚书左仆射,以任群为光禄大夫、兼太子家令,以朱彤为尚书侍郎、兼太子庶子。这一年,苻坚二十二岁,王猛则是三十六岁,一年之中五次升官,权倾中外,如果有人敢向苻坚打小报告以诽谤王猛,苻坚一定要处罚他。尚书仇腾、丞相长史席宝因多次诽谤王猛,苻坚就将仇腾贬为甘松护军,席宝贬为平头百姓,暂摄职务。于是,百官无人再敢说王猛的坏话。苻坚任命尚书左仆射李威兼任护军将军;以尚书右仆射梁平老为使持节、都督北方诸军事、镇北大将军,领军驻守朔方(今黄河河套地区)西部;以丞相司马贾雍为云中护军,驻守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南部地区。
王猛在前秦地区步步高升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远在荆州的桓温的耳中,当他听到这些接踵而至的消息后觉得满不是滋味,他觉得苻坚和王猛两人再这样继续胡搞下去的话,都不知道将来会给晋朝带来多大的危害。因此,桓温在提防来自前燕的军事威胁的同时,也更加密切地关注着前秦政权的每一步的政治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