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垂着头,我一直害怕的就是柳姐姐问我这个事情,这是我一直不想开口的话题,虽然我知道我避不了。
我有点惭愧的说:“姐姐,我已经劝过他了,也跟他说过了这方面的事情,可是你知道,男人的世界,我们都不懂,正如你所说的,这个世道已经变了,人也变了。”
柳姐姐点点头,说:“那你这次回来南京,不仅仅只是回来看姐姐而已吧?”
我的心一紧,姐姐果然是一个聪明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好像什么事情她都知道似的。
但是我该怎么开口呢?我该怎样去劝她呢?
我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姐姐,钱大人呢?”
柳姐姐好像也想不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愣,说:“哦,你找他吗?他整天不知道去哪里,现在估计又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稍微有点失望,又试探着说:“姐姐,你听说了吗?”
柳姐姐看着我,问:“听说了什么?”
我说:“扬州那边的事情啊。”
柳姐姐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愤慨的神色,她怒声道:“怎么不听说?那边才刚刚开打,我们就听到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如此的不重视?朝廷怎么不增援呢?怎么能让史大人一人孤身奋战呢?周围的那些将军们为什么也不前来援助呢?我也跟老钱说过了,也叫他能帮就帮,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听说前两天扬州城已经破了,史大人也壮烈了,扬州城里的许多将军官吏们也跟着史大人一起壮烈了,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英雄男子汉,都是了不起的,只是奈何汉奸太多了,导致国破君亡。”
柳姐姐好像把汉奸这两个字说得特别的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中有鬼的缘故,或者是吴三桂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两个好像就是在说着我一样。
但是我想到了扬州城破的时候,想到了原同他们跟我说的,我知道,无论怎样,我也要好好的劝劝柳姐姐,就权当是为了全江南的老百姓吧。
我想了想,说:“姐姐,你听说了吗?听说满人正在扬州城中屠城呢。”
柳姐姐一愣,叹了叹气,说:“听说了,听说那个叫什么多铎的王爷亲自下令屠城了,还烧杀抢掠无所不做了,简直就是禽兽的行为。”
我点点头,叹起气来,说:“是的,这简直就是禽兽的行为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呢?”
柳姐姐紧紧的盯着我,忽然说:“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我咬咬牙,终于点点头,说:“对,姐姐,你说对了,我是有话要跟你说,只是怕你生气而已。”
柳姐姐死死的盯着我,良久,说:“好吧,你说吧,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
算了,我豁出去了,这样总不是办法。
我说:“姐姐,按照现在满人的行军速度以及他们的战斗力,你说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打到这里呢?”
柳姐姐又是一愣,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朝廷简直是昏庸不已,人家史大人在拼命抵抗的时候,他们还沉醉在江南的风光中,现在扬州城破了,他们不是想着怎样组织抵抗与防守反击,却是在做着怎样逃跑的方案,怎样把江南的金钱与美女带走,说实在话的,我也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了。”
听到了柳姐姐如此说,我心中一喜,姐姐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说可以说服的了。
我说:“那姐姐,你是否考虑过全江南的百姓?尤其是南京城里的百姓。”
柳姐姐又是一愣,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说:“你我都是一个弱女子,说得不好听的,你我还是青楼女子,考虑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考虑的,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只能随其自然了。”
我马上大声说:“不,姐姐,我们可以有所为的。”
柳姐姐非常惊奇的看着我,或许在她的眼里,这样的话不应该是我说出来的。
柳姐姐说:“按照你的说法,你好像有什么好的法子?”
我点点头,说:“姐姐,你何不说服钱大人呢?”
柳姐姐不解的望着我,说:“说服他?说服他什么啊?”
我说:“像钱大人这样在江南有如此高名望的人,只要他出声,全江南的人肯定有一半都会听从他的。”
柳姐姐有点得意的点点头,说:“这点我不敢说,但是他的名望在江南,甚至在朝廷那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我说:“对啊,所以姐姐和钱大人有没有为全江南的百姓想过?”
柳姐姐又是一愣,说:“想什么?”
忽然,柳姐姐的脸色大变,愤然战了起来,指着我说:“好啊,好啊,好你个陈圆圆,你果然是变了!只是我想不道你竟然变成了这样子而已。”
我看到柳姐姐如此的神情,听到她说的话如此愤慨,心中一惊,马上又是一怕,马上说:“姐姐,你误会我了。”
柳姐姐怒道:“我误会你了?我怎么误会你了?难道你不是想要我去劝老钱投降满人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妹妹是有这个意思,可是妹妹却是为了全江南的百姓着想啊。”
柳姐姐冷哼一声,说:“为了全江南的百姓着想?你可知道全江南的百姓宁愿死了,也不愿意投降?更不愿意剃发易服!”
听到柳姐姐如此说,这下轮到我愣住了,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柳姐姐又说:“当时吴三桂这个大汉奸为了你,竟然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引了满人入关,这是领了一群狼入关啊,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圆圆啊圆圆,你当时为什么不自杀了呢?你自杀了,或许吴三桂就不会引满人入关了;如果你自杀了,那李自成也不会沉溺于你的美色中,那样大顺军就不会自乱阵脚了,那样一来,至少中原的江山还是掌握在汉人的手中的,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陈圆圆而变得不可能了,而现在你竟然还有脸敢来劝我和老钱投降?本来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这次回来,肯定不是单单见我们那么简单的,谁曾想你竟然是要来拉拢我们做汉奸的,你想我们可能吗?我们愿意死去,也不能做了汉奸啊,我虽然是一个青楼女子,已经失了贞,可不能再失了志,否则我们还剩下什么呢否则我们就只有让世人,让后人千古唾骂了。”
听到柳姐姐如此慷慨激昂的说了这番话,我的脸红了又红,我佩服柳姐姐的志气,我佩服柳姐姐的精神感情,可是这能挽救全江南的百姓吗?可是这能抵抗住满人的进攻吗?可是这能阻止满清入主中原吗?
再说了,柳姐姐,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当时可是自杀过了啊,可是我死不成而已,难道我是留恋这个世界吗?你可知道死过了一次的人,哪里还有勇气死第二次呢?我总是觉得,我陈圆圆活在这个世上,或许真的是只差一死而已了。
我不是说我有多么的伟大,可是难道抵抗真的有必要吗?真的有必要把全江南百姓的生命绑架在道德之上吗?没有了生命,你还有什么?
扬州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投降,那结果只有一种可能,是的,你可以很伟大,你可以很清高,可是这千千万万的江南百姓呢?
我红着脸,说:“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说。”
柳姐姐却怒气的指着门外,对我说:“我不想听你再说一句话,如果今天你是为了姐妹之情来的话,我非常的高兴,可是如果你是带着任务,带着大汉奸吴三桂的任务来的话,那请你马上出去,从此之后,你我就是陌人,从此之后,你我将不是姐妹,从此之后,各不相干。”
柳姐姐说得毅然决然,说得我的心都碎了。
我一把瘫坐在椅子上,流着泪看着柳姐姐,柳姐姐这是要与我断绝姐妹之情啊,看来她不但对吴三桂的误会很深,对我的误会也非常的深了,我该怎样做呢?难道真的不理了吗?可是扬州城的惨况难道又要在这里重现吗?
不行,不能再让扬州城的惨况再现,一定要阻止,我陈圆圆虽说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虽说没有柳姐姐那样的志气,哪怕受到再大的误会与错解,我也要尽力而为,否则南京城将是第二个人间地狱,将是第二个屠场。
我鼓起勇气,说:“姐姐,难道你就想看到南京城变成第二个扬州城吗?难道你忍心看到南京城甚至全江南的百姓都成为刀下鬼吗?难道你忍心看到千年古城毁之一旦吗?”
柳姐姐冷哼一声,说:“无论怎样,我们坚决不做汉奸,坚决不妥协!多说无益,你我从今往后,就不要再以姐妹相称了吧,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反正想从我这里下手变成汉奸,柳如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