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麓山”地势并不陡峭险峻,但道路曲折,甚至有些“离奇”。
出现在你面前的明明是这条路,忽然升起一团雾,待雾气散尽后,眼前路和之前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所以至今人们也没有绘出这座山的图纸。
杜清走在这座山上,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花园里一样熟悉。
他不紧不慢,晃晃悠悠的如同散步一般,左一拐,右一转,走走停停,时而驻足远眺,似乎在欣赏山中的风景。
弥麓山一年四季雾气不断,即使没有雾的时候,白天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好风景,何况此时又是深更半夜,四周漆烟一片,哪有什么好看的。
杨承毅一言不发,就像是杜清的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的步点上,根本听不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若不是杜清时时回过头来向身后瞅一眼,压根儿就无法察觉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紧紧地跟随。
杜清忽然停下脚步,眼前已无路可走,前边就是悬崖峭壁。
月光冷森森地照在山岩上,怪石嶙峋,如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像是镇守此山的妖魔,杨承毅放眼四周却哪里有半点人影。
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地壳里有人在煽风点火,浓浓的雾气忽然从脚底冒了出来,很快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杜清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地模糊起来,杨承毅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暗惊:“不好!”
他快速抢上两步,瞅准杜清的位置,立即扑了上去。
他伸臂猛力向前一抓,只觉手掌湿漉漉的,这一下抓在了潮湿的雾气中,连片树叶都没抓到。
杜清竟似融化成了雾气,忽然就消散不见了。
雾越来越浓,呛得杨承毅轻声咳嗽起来。
只见四周雾蒙蒙的一片茫然,比置身在烟暗中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杨承毅如入梦魇,不辨方向到处乱走,这山林里的雾竟似比浓烟还要呛人,他感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忽然前边刮起一阵清风,他猛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只觉凉风扑面,耳畔呼呼风响,似乎走到一处风口。
他停下脚步,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仰起头使劲吸着气。
清凉的空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脑子也清醒了好些,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雾气来无影,去无踪,来得快,走得也快,当他睁开眼时,雾气早已散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一睁眼,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到了天涯海角。眼前的月亮从无此刻般清晰,似乎只要向前再跑上几步,就能扑到月亮的怀里。
又是一阵冷风刮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脚下风起,吹得前额的头发都扬了起来。
他低头往下一看,脚下竟是万丈深渊,烟洞洞的深不见底,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就会跌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冷风自下朝上吹着,发出阵阵呼啸,似有厉鬼在涯下咆哮,不知曾有多少人失足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变成鬼后仍旧没有爬上来。
饶是杨承毅身经百战,几度出生入死,也不由得背脊冒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打着晃,上身微微前倾,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声音比夜还凉,比风更冷,如果能从中找出人世间的一丝情感,那就是冷漠与恨意。
“你是谁?深更半夜跑山顶上来寻死,怎么都到悬崖边上了,又不敢跳了?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杨承毅似乎也被这冰冷的语气给“冻“住了,一动也不动,迟迟没有转过身来。
那冰冷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有些急躁:“我说话你没听到吗?还是说你天生就是个聋子?如果真是又聋又哑,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倒干净!”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走动。
“有的人痛恨疾病,有的人痛恨贫穷,有的人痛恨自己的无能,还有的人根本就是为仇恨活着。因为有恨,所以人生才痛苦。死亡是解决恨意的唯一良药,人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忘记一切,变得无比安静……”
那冰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杨承毅身后,而说到“安静”那两个字时,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虽然隔着衣服,杨承毅仍然能感到一只纤柔的手扶在他的腰上,轻轻向前推着,像是要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
他缓缓地转过头,已是热泪盈眶,僵硬的身躯,冰冷的灵魂,似乎一下子被泪水给彻底融化。
“柔……云儿……公主……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身后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姑娘,见他忽然泪流满面,似乎吓了一大跳,向后连连退了几步,紧皱眉头,一脸嫌弃地道:“我就讨厌别人流泪,尤其是男人!”
杨承毅快步从悬崖上走了下来,那姑娘越是往后退,他越是往前冲,张开双臂想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那姑娘看到他炽热的目光,闪动着情欲的火苗,似乎一旦被他抱住,整个人都得燃烧,不禁有些害怕。
忽然停住脚步,抽出腰间短剑,厉声道:“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杨承毅看着她,满眼望去全是柔云公主的样子。两千年了!他有无数话要对她倾诉。
他状若癫狂,不管不顾,面前虽有利剑直刺,在他眼中却有如空气一般。
忽听“噗”的一声,短剑已刺中他的胸口,鲜血立即浸透衣襟。
杨承毅就像是没有察觉,竟丝毫不觉得痛苦,瞪大了眼睛伸出两只手,胸口顶着剑仍然向前走着。
那姑娘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煞气,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轻声道:“你讨死,我就成全你!”
她用力拔出刺中杨承毅的短剑,剑上兀自滴着血。
杨承毅就像是失去了痛觉,张开双臂,痴痴地向那姑娘走去。
直到此刻他仍然没有怀疑,为何与他相爱至深,肯用自己性命换他一命的柔云公主竟似全然不认得他?甚至还要杀他。
染血的剑,映着冰冷的月光,一阵凉风划过,剑上的血似已凉透。
而杀人的利器,需要饱饮新鲜的热血!
那姑娘似乎没有一点怜悯之心,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力贯右臂,短剑再次扬起,对准杨承毅的心脏狠很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