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是视觉上的开阔,也是心境上的伟岸。
站在高处的人,往下看,只觉众生渺小,目光微一横移,天地便尽收眼底。而站在低处往高处看的人,却觉对方高不可攀,不敢直视。
居于高处之人,总能决定下边人的命运!
这也就难怪,“位高权重”这四个字千百年来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许多人为此不惜搭上身家性命也要奋力一搏。
城楼上的秦琼,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场内的形势,决定着一批人的生死。
他目光如电,像是空中盘旋的鹰隼在寻找猎物。棱角分明的脸上,因严肃而凝定的神情,在阳光的映照下,从远处看来有如雕塑般沉稳钢毅。
他站在城垛之上,迎风而立,只要微微往前踏出一小步就会从几十米高的城楼上摔下来。
普通人只要往下看一眼,就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软。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脚下。
他一身劲装,没有披沉重的铠甲,没有带头盔。在他看来,战场之上,哪怕是风的阻力都是一种累赘。
全身上下唯独肩上挎着的一把形状奇特的强弓,能引起人们的注目。
这把弓通体呈深烟色,整个弓身如同一只展翅飞舞的蝙蝠,弓口的造型是蝙蝠狰狞的面孔,尖锐的獠牙清晰可辨,箭枝就是从这里射出去的。
箭枝的顶端除了见血封喉的箭尖儿,周围还布满细密的倒刺,被射中的人就好比被吸血蝙蝠纠缠住了,直到死的时候仍被紧紧“咬”住不放。
“众将听令!万箭齐发!”
他振臂一呼,声动九霄,有如惊涛骇浪,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远远地传了出去。
“得令!”
“得令!”
“得令!”
李世民麾下一批批士卒猛将,高声呼应,将这一声势推到极致。
只听整个玄武门四处响起“得令”的呼喊,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有李世民的人,整个大地都在这呼喊声中颤抖。
一时间,天地为之失色,连阳光似乎都被震慑住了,忽然暗淡了下来。
李建成脸色惨白,不知道李世民在暗中排布了多少兵马,他暗恨自己远远低估了秦王府的兵力。
再看城楼上时,秦琼已没了踪影。
突然脑后劲风声起,似有厉鬼在索命嘶叫!他余光一扫,一枝利箭带着透骨的寒气直逼眉心。
他慌忙扑在马背上,紧紧地闭着眼,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躲得开。只听“啊”的一声惨呼,一名士卒被箭射中,直透后脑,箭势不衰,整个人向后飞出足有十几米的距离才落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
这一箭竟射碎了他的头颅,整个脑袋“炸”开了花,面貌已不可辨!
李建成看到士卒的惨状,吓得面无血色,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躲得稍微慢一点儿后果会怎样。
忽然间,空中嘶鸣声大作,刮起阵阵阴风,就像是阴间的大门忽然敞开,把无数厉鬼放入人间。
当“厉鬼”嚎叫着扑向人间的时候,天空之中又像是刮起了狂风骤雨,箭作雨滴,势夹劲风,漫天飞舞,密密麻麻地将阳光都遮挡住了。
李建成属下众多士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箭已来到面前,于是,无数仿佛只有阴间才能盛开的“瑰丽之花”四处绽放。
这是躲在阳光之后,生命无法浇灌的血色之花!
大批士卒发出阵阵惨呼。看着身边同伴儿的脑袋一个个炸裂开来,死状惨烈,不禁情绪激动,一时间李建成麾下队伍大乱,人人自危。
程咬金趁机冲入人群,钢枪回旋抖动,一瞬间便贯穿七名士卒的咽喉。
他满脸是血,张牙舞爪,烟如锅底的面孔越发狰狞可怖,紧咬钢牙,披散着头发,每一根都似要立起来一样,就像是从地狱中冲出来的判官,急着收取人命向阎王交差。
“建成小儿不尊天命,惹得厉鬼下凡,今天要你们一个个全都死在玄武门下!”
程咬金大喊大叫,一个人冲到对方百人的阵仗当中,他杀得起劲儿,根本不管身后有没有队伍支援。
整个玄武门仿佛成了地狱的入口,阴气大作,无数箭枝扑面而来,一旦有士卒被击中,就如同被厉鬼抱住头颅撕咬一样惨烈!
忽见城楼正中央,一个瘦削的身影仗剑而立。
他面前摆着一张铺着大红毯的木桌,桌子上有猪头、水果等供品,一个香炉上插着三枝香,青烟袅袅,像是在为鬼神做祭。
他身穿一件道袍一样的宽大长袍,与他瘦削的身材并不很配,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读着什么咒。
忽然长剑刺在香烛冒出的青烟之上,只见他紧紧闭起双眼,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猛然睁开眼来,手中长剑指向天空,似乎那里有一个隐形的洞口,而那些恶鬼正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就在这时,空中的箭势忽然无声无息地停住。他长剑挥舞而下,有如癫狂般在空气中狠命劈刺,忽然剑指城楼下方李元吉的位置。
漫天羽箭又起!
只是这一次集中射向李元吉和他身边的队伍。
尉迟恭狠命使出一招,待李元吉稍一后退,他立即闪身到一旁:“老子不跟你玩了,省得一会儿陪你做刺猬!”
“啊!”、“有鬼!”、“救命!”
李元吉身边众士卒不断哀嚎,每个中箭之人都是瞬间血肉模糊,化成一团血花,血雾弥漫间,整个战场上四处都是浓浓的血腥气。
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并不怕死,但却没有几个不怕鬼的,他们中箭后的反应实在奇特,而城楼上做法的道士更让他们坚定了,李世民调动阴兵来对付他们,不然秦王府的兵力早就被调出去大半,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人?!
李元吉狼狈不堪,一边躲着漫天箭枝,一边连连嘶吼:“杜如晦那妖道做法招鬼,大家小心了!”
城楼上那装神弄鬼的“道士”正是李世民账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房玄龄并称房、杜的杜如晦,不知何时他竟跑到城楼之上做起法来。
这位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把脉江山社稷的大文士,难道真的会妖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