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人待主子歇下,房间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只留了几盏青灯,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而在一座宅院内,一个少年正在夜色下练剑。常言勤能补拙,少年虽自幼被父母宠爱,但文不成武不就,自己几个兄长皆闯出了一番天地,唯有他,还懵懂无知,时日长了,他心里也明白了些东西。身为江湖中人,就算被父辈护着,可哪能连剑都拿不稳。
直到夜色浓重如墨,少年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深吸了一口气,回房洗漱,待收拾完,躺在柔软床榻上时,一夜已经过去了一小半。
“纯则粹,阳则刚……”天边一抹白光划破天际,落满了桃花的院子里,白衣少年又站在原地,长剑随着手腕微动,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五爷,老爷给您留了封信!”侍从站在门口瞧见在练剑的人,从怀里将信拿出来,朝里面呼喊了一声。
姜五少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晓,收剑回鞘,接过信纸抖开,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五儿,别总是窝在院子里,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练剑,不急。
少年人抬头望望明媚阳光,朝着身后侍从呶了呶嘴“走!爷今天高兴陪爷去逛逛。”说着转身向大门走去。
“五爷,五爷,您没带银票!”侍从看着少年捡起地上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摸了摸自己腰间,突然想起自家主子好像身无分文。
“逛逛要什么银票,赶紧的!”少年将长剑放在一旁,低头扒拉了自己身上衣物,看着没那么乱了才满意。
一主一仆悠悠闲闲的绕过庭院长廊,姜五少和门口的下人打了个招呼,带着自己侍从出了姜府,姜五少到底是少年心性,平日里又不怎么出府,瞧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包起来,一路上走走停停,虽说姜五少看上的东西不多,但是身后侍从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五爷咱什么时候回府啊”侍从看了看刺眼的日光,又看着不知疲倦为何物的主子,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姜五少毫无所觉,手里拿着个糖人晃晃悠悠,边走边看,顺便回道:“急什么?出来一趟不逛点稀奇玩意儿那叫逛吗?”
直到听到一清脆的玉石碰撞声响,姜五少停下步子,这才发现,已经进入了一条巷子里,四处瞅了瞅,巷子周遭都是些小铺子,方才的玉石声清脆,却不是十分明显,少年三两口将糖人解决掉,动了动耳朵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一个装潢低调的铺子,铺子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玉辉斋”三个字,那牌子右下方挂着几个圆润的珠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有人推门便会发出清脆声响。
姜五少心中只觉甚是有趣,快走几步来到铺前,雕花大门此刻大开着,他站在门口,一眼便看中放在柜台角落的玉制小剑。
剑并不大,只有常人佩剑一半大小,剑身镂空,晶莹剔透,仔细看去似有荧光不时掠过。
少年愣了愣,随即一步一步上前,指着那玉剑,声音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稚嫩,扭头看着伙计说:“那玉剑,我要了。”
伙计见到有客人,连忙上前招呼,见这少年直直的指着那柄玉剑,不由得一愣。
“这位爷,这东西我们不卖。”伙计略带歉意的站到姜五少身边,弯了弯腰身,微声低语。
“为何?你这铺子里摆出来不就是卖的?”少年逛了一个时辰,都没瞧见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方才进了这玉石铺子,自看到这剑便心仪不已,霎时听得不卖,不由得蹩了蹩眉,语气间带上些不悦。
“实在惭愧,这这话是我们当家的说的,小人也不知原因。”伙计态度恭敬,低声解释。
见这伙计确实不知,自己亦是知晓不能胡搅蛮缠,姜五少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摆摆手,思索片刻开口:“这玉剑在下实在是喜欢的打紧,劳烦和你们当家的通报一声,待请一叙。”
这玉辉斋当家的,正是云浮口中的奸商玉白,此刻正站在窗边,一时手痒,便屈指拨了拨窗台上的铜钱草。心道这天就快凉了,铺子里倒是该换上些新鲜玩意了。又寻思着过些日子去外边看看,兴许还能寻到一些好东西,到时候又可以多赚一笔了。只要一想到这几月收到的白花花的银子,玉白便觉得心情甚好。
“公子,可要喝口茶歇歇?”突兀的询问声响起,玉白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端茶站在门口的人,收回手掩于袖中,敛目行至案前复又坐下。
“先放着吧,你出去看看店中可有空缺的物什。”奸商玉老板一手支颔蹙眉,一手随意翻着案上的账簿,看着人将茶放下,挥了挥手,打发人出去看着外面。
“可是公子,你已经看了半天了。”店内跟着玉白多年的伙计略带关心的开口。
玉白抬手取过案上茶盏,轻啄一口,抬眼看着人“别让我再说一遍。下去吧。”
打发了人,玉白略有些烦躁的屈指轻揉眉心,想着上次入手的器玩,不知这几日又卖出去多少。
前些时候,三公主和候府的世子竟然跑到他铺子里,还看上同样的玉佩,若说普通的玉佩,他玉白就没有拿不出来的,偏偏那二位看上的,是他铺子里仅有的一对儿鸳鸯暖玉,啧,云浮那丫头当时缠着他索要,他都没舍得给,六公主将那玉佩取走,连银子都没付,什么世道,他能去找元云深要吗,好歹六公主是他妹妹。
还是算了,自己和晋王什么交情,啧,明日就寻个人,去晋王府要银子。
想到自己可能要不到的千两银子,玉白忧愁的喝了口茶,只觉得连自己向来喜爱的云雾茶都没了味道,只好将茶盏放置一旁,又取过账簿一一核对。
还是银子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兀自翻着手中账簿,入目皆是几月盈利,看了片刻,心中有了计较,阖上账簿,奸商寻思着前几日随手摆在外面的几个供来观赏的玉器该如何处理,那些东西都是自个外出寻的,也没个具体价钱,本来便想着拿回去给晋王解闷,这几日倒被这些子琐事耽误了。那些东西既然不便做卖,索性便赠予有缘人。
只是,这寻常人,估计也看不上这随意搁在一旁的东西。玉白轻嗤一声,被人带走的皆是摆在显眼处价格不菲的,被搁置在角落的,倒是无人问津。
“公子,公子。”门外又有声音响起。
好在玉白已经被白花花的银子缓解了心情,此刻也没什么不满,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道:“何事?”
“外面有一贵人欲邀公子一叙。”
听到伙计的话,玉白勾唇笑笑,拂袖起身,径自行至人前,“哦?何人有这般兴致?怕是,看上什么你们做不了主的东西了吧。”
“走,看看去。”玉老板虽是个奸商,但有些地方,却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豁达,说完也不待伙计回答,迈出门,绕过内堂,掀开帘子,看着站在铺里的几人,其中一少年一身儿贵气,玉白觉得自己看到了肥羊,克制的压了压唇角,轻笑出声,兀自迈步上前,朝人拱手一礼,“不知哪位贵人看中了我这儿的何种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