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州距离广信军只有二十多公里,中间连条大河都没有,就是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大集团运动。夏行美点集兵马之后就指挥骑兵先向东运动,绕了个大圈子再调头向西。
辽军虽然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和宋军大规模交手,但是对宋军的特点还是记忆犹新的。谁都清楚,一旦宋军结成监阵,那么就算用重装骑兵铁林军也难以冲垮,反而会遭到严重伤害。咸平六年,望都之战时,萧达凛挥军冲击宋军步兵大阵,不但没有冲垮宋军阵型,反而被阵斩两千首级,而且铁林军指挥官铁林相公也被宋军射死。夏行美虽然没有赶上那场战争,但是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辽军打宋军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利用机动性优势截断宋军粮道,或者把宋军包围起来慢慢折磨,等宋军出现明显漏洞再猛然扑过去撕开宋军的集团防御。同样是望都之战,萧达凛在硬捍宋军不成后就是抄袭宋军运粮队,引来宋将王继忠救援,先将王继忠与宋军大队分割,破坏了宋军整体防御态势,才造成宋军大败。这都是辽军的成功经验,象夏行美这样的高级将领自然了然在胸。
对于拥有大量马匹的辽军来说,就算是绕个圈子,四十多里的距离也是转眼就到,何况两军还是相向而行呢。即使是一直留意节省马力,大约己时末,辽军前锋就远远看到了宋军大队。
辽军的拦子马和宋军斥候战成一团,遮蔽了宋军的侦察。带领先头骑兵的辽将耶律术者看到自己处在宋军行军队伍尾部西北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几百上千辆大车排成长长的队伍正在缓缓移动,而且两侧只有很单薄的骑兵护卫它们。
行军状态且毫无防备的辎重队对于辽军骑兵来说不但是送人头的而且是肥肉,术者不禁大声嘲笑宋人已经毫无作战经验了。几个军官哈哈笑着附和着术者的观点,术者冷笑一声举起大纛一指缓慢移动的车队命令道:“去!给我把宋狗的辎重全都抢过来!吾古突,你带人去牵制宋人大队,不要让他们来救援。”
军官们立刻呼哨连连招呼自己的部下,只有吾古突显得不得意的样子。也不用刻意以调整队形,大群的骑兵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宋军大队。
振武军的斥候发现大量骑兵突然狂奔而来,惊得连连呼哨,有人取出响箭射到天上,凄厉的鸣镝声很快就让大队注意到了快速逼近的辽人骑兵。
郭逵眼睛亮闪闪地问李不弃:“辽人是想进攻偏厢车。不知车营能不能扛住?”
李不弃看着远处黑压压的骑兵呵呵一笑:“你就瞧好吧。按照咱们事先商议好的计划打。这才离保州十公里吧。辽人太心急了。现在我去车营指挥,你指挥大队列阵。”
郭逵连忙答应了。李不弃对面无人色的高遵裕一挥马鞭:“走,我们去给辽人点儿颜色看看。”
随着李不弃命令吹号,竖旗,宋军的阵型开始变化。前锋开始逐渐后退,行军队形开始收缩,队尾的车营也开始转向,布阵,在辽人骑兵冲到之前就围成了个圆阵。
术者咧着大嘴呵呵笑着,似乎看到胜利马上就在眼前了。在他的眼里宋人反应倒是迅速,可是大概昏了头,马车围成的一辆辆挤作一团,竟然与步兵的方阵隔了超出一箭地的距离。别看就这么点儿距离,骑兵就可以凭借机动性优势把两部分宋军隔离开来,让宋人步兵眼睁睁看着辎重队被干掉。
眼看着一队宋人骑兵急火火地从前方的大队中奔出,向着奔袭而去的辽军骑兵后腰插过去,像是要围魏救赵救援辎重队,不由在马鞍上站直了身体。当看到吾古突率领一支与宋军数量相仿的骑兵迎上去便放下心来,扭头看向冲击车队的那股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辽军骑兵已经用马弓开始抛射羽箭,宋人的车辆圆阵中却没有一支箭射出。这让术者又是心头一喜——难道宋人的辎重队中竟然没有安排护送的弓弩手?那可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逼近车队的辽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继续对着车队奔来,向着车辆平射羽箭,嗷嗷地嚎叫着,更多的人已经抽出了钢刀、拿出了骨朵,只等宋人的车队一乱他们就控制马匹从车辆的缝隙中奔驰而过,用钢刀和骨朵收割生命。
两翼的骑兵开始闪向两边准备包抄,但是正对车队正面冲击的骑兵却不得不勒马减速或者试图调头,因为宋人的车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那么一辆一辆首尾相接排列着,中间连个空挡都没有,别说骑马冲过去,就是纵马跃过去都不可能。而且面对他们的车厢板上冷森森的铁钉更是让他们感到直接撞上去必定痛苦万分。
于是冲击的势头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有些混乱。但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梆梆的声音,无数的弩箭从车厢后面射了出来,在拥挤的骑兵中溅出一团团血花。
辽军骑兵最前面的人距离振武军的车子只有二三十米。在这个距离上强弩可以直接射透马匹的身体,车载弩炮发射的标枪更是无可阻挡地劈开一具具人马的躯体,弩炮发射的泥球不但把马头砸得稀烂,而且崩裂出十几块石子和泥块给四周的人马造成伤害。
术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像是撞在一堵墙上一样人仰马翻,哀鸣遍野。
从两侧迂回的几百骑兵也一样的不幸运,从车辆后面射出的弩箭追上他们,留下一具具死尸。当他们拼命伏身在马鞍上越过两面“车墙”后拨转马头准备大肆砍杀时,却发现面前还是一道“车墙”,根本无从下口。
这时候就看出辽国骑兵的风格来。面对无法突破的情况他们毫不迟疑纵马远离车阵,一点儿也没有耽搁。
车阵中的强弩对着这些骑兵的后背泼洒箭雨,辽国骑兵撤退的路线上留下一具具的人马尸体。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或者利益巨大,辽国骑兵不会冲击坚固的军阵。这是辽军骑兵运用的一条基本规则。术者此时很自然地命令:“吹号!让他们撤回来!”
虽然一些机灵的辽军骑兵已经开始转向脱离,但还是有些人在犹豫不决,此时听到号角声连忙调转马头。就在这时,车阵面对术者的方向突然裂开两个口子,从这两个口子里冲出了两小队骑兵。
辽军骑兵正在乱哄哄的时候,而且完全失去了速度,如果让对手冲到跟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术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由得惊的再次站直了身子,手搭凉棚观望。
只见两小队骑兵最多只有二百人,应该就是一开始护卫在车队两侧的骑兵。一开始他们刚刚启动,只是小跑,但是他们胯下的高头大马很快就加速了,越跑越快向刚刚小跑起来的辽军骑兵狂奔过去。
马有“恋群”的习性,看到前方有同类就会拼命地追上去,转眼间就撞进了辽军中间。警察司骑兵五米长的长枪借高速就算破不开辽人的铁甲,这一下重击也会把辽人撞下马去,辽军骑兵一片人仰马翻。
这并不是谁的勇气更大,谁的杀法更娴熟的问题,纯粹是个物理问题。
在这种高速奔跑之中,辽人骑兵虽然比这两队宋军多了两三倍,但是在寒光闪闪的长枪的逼迫下却根本没有机会转身厮杀,只能拼命打马企图脱离长枪的杀伤范围。但是警察司骑兵所骑的都是西北买来的高头大马,长距离机动也许比不上辽军所骑的蒙古马,但是短距离冲刺却是略胜一筹。所以辽军骑兵非但无法甩开宋军,反而被宋军追得鸡飞狗跳,接连有人丧命于长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