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坑的顶部诸方风雨将至,天坑城此时的风暴也还未消散。
帝风烈虽然只有一只右手,但这汇聚着棕色气劲的可怕拳头即便是远处的丁七两也能感受到其间蕴含的恐怖破坏力。
宸回终于见识到了帝星将这代表帝国最高战力的舍生忘死的一击,他丝毫不怀疑这一拳的威力,如果自己没有君临剑,仅仅凭借指剑,根本无法抗衡这一击,甚至整个手臂会被震碎。
暴虎冯河拳奥义·极虎征天。
恐怖的拳头卷动着周遭的空气,似乎空间都将碎裂。
宸回逼帝风烈与自己对攻,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帝风烈,只是因为有君临剑,握着这把剑的时候,他仿佛能听到十几万楚国亡魂的不甘的心声。
他一剑刺出,动作是所有学剑之人都会的直刺,却迅疾如风雷。
对战龙王时,宸回游刃有余,对战秦淮街上数百江湖高手时,他无心战斗,对付弥藏时,宸回那一剑过于匆忙。
所以其实,即便是丁七两,也没有见过宸回最强的一剑。
一个剑客,一生的巅峰只有一次,尽管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但对于每一个活在当下的剑客来说,生平最强之剑是可遇不可求的。帝风烈的强大让宸回在重伤之下挣脱了一些束缚,于是宸回借势,主动跳出了山道,主动刺来这一剑,主动邀请帝风烈与自己对攻。
这样的对决宸回不知道未来会否还有,但眼下,他很兴奋,所以面对破坏力强大的暴虎冯河拳奥义,宸回毫无退缩的出剑!
生平最强之一剑,宛若帝师铁蹄君临天下,以风雷之势刺来。
拳风所向,摧枯拉朽!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两名九叶之境巅峰的当世超一流高手的殊死一搏竟是不偏不倚的撞在一处。
这一刻,丁七两毫不犹豫的横握九屠于胸前,身上更是散发着红色的九牛无悔势的护体刀罡,他始终没有出手,一是因为身后的依米和钟云秀需要他的保护,二是这场对决对于丁七两来说,超出他的境界太多。
掌柜的这一剑,帝风烈的这一拳,他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或者阻碍什么。
只一瞬间,天坑城里仿佛有上古巨兽在嘶吼,有恶魔在咆哮。诺大的天坑成竟然在颤抖。便连天坑底下的深潭那死寂的水面也在这一刻开始不停的起着波澜,石洞内的所有人们都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恐怖气劲的碰撞声。
无数的尘埃自石洞顶端被震落。而低空中的宸回和帝风烈笼罩在一团棕色的光芒里不知情况。
丁七两已经催动九牛无悔势开始防御,但还是能感觉到有锋利的剑气余波渗透进来,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丁七两惊叹,掌柜的这一剑中蕴含的斩切意志实在太可怕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霸剑门门主宁无邪,掌柜在这一刻的剑道,已经有了几分宁无邪的影子。
依米看着低空中对攻的二人,那股棕色的磅礴拳劲笼罩着一切,强大的气流与风暴在黑暗中进一步遮住所有人的视线。
这二人拳风剑锋的对攻,在地底深处造成的震撼久久未息。
这是决定着天坑城命运的一次碰撞。
依米闭上眼睛,祈祷着宸回能胜利。
石洞里的无数人他们看不到这场比斗,但他们同样在祈祷着那个来自上方的年轻人能胜利。
丁七两紧紧的盯着风暴的中心,他有些疑惑。
这二人的对招,生死一击的相碰的确太强。即便是渗透过来的余威。都能感受到强悍的斩切之意,锋利无比。而碰撞的气劲,更是让诺大的天坑城都轻轻震颤。可丁七两没有感受到拳劲。
帝风烈的那一拳,在丁七两看来,威力应该犹在掌柜之上。可此间,没有半点拳劲。
丁七两记得掌柜跳出山道,自下而上的出剑。
帝风烈则是居高临下用暴虎冯河拳砸下。
但此刻,丁七两心中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轰!
骤然而起的响声打乱了丁七两的思绪。低空中碰撞的二人各自被震开,往反方向飞去。帝风烈与宸回的身体都陷进了山壁里,二人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身后的山壁也满是裂痕。可见撞击力道之大。
一瞬间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结果。
风暴停息后是漫长的死寂。
两道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天坑城里却如此刺耳。
依米抬起头看着远方,她的神情中满是担忧之色。
丁七两握紧了刀。
长久的安静被帝风烈的笑声打破。然后是身体挣脱岩石束缚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终究……还是本将军赢了!”
帝风烈漂浮至低空中,回到了天坑城的正上方。他的帝星铠褴褛一片,胸前更是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一道强大的剑痕。
帝风烈的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你很强,如此年轻便能拥有这样的修为,本将不得不承认,你那一剑,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强之剑,你在这鬼地方偶获机缘,得到如此神兵利器,连帝国的帝星铠都能被这把剑切开,不出意外,这把剑能排进当世已知名剑前三!”
帝风烈的确惊叹宸回手中那把剑,但他更惊叹宸回这个人。
“假以时日,你甚至能够与云沧玄宁无邪这等剑道大家一争高低。可惜了,如果刚刚你那一剑,中途不变剑,或许你已经赢了本将。”
就因为这群贱民,选择主动邀请自己进攻。
就因为这群蝼蚁,放弃了原本的胜机。
这样的对手他遇到过,战场之上本就是择生避死难有两全,任何仁慈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帝风烈冷笑:
“你很强,可终究,你是个失败者,妇人之仁,我的极虎征天便是连龙将项武大人也要避其锋芒,可你怜悯这群蝼蚁的性命,你想救下这里所有的人。于是你直刺之剑改为横剑,你想借助你手中神剑的坚硬,以剑身为镜壁将本将军这一拳弹向别处。”
项武慢慢的积聚内劲,他的伤一样不轻,但终究他还能再战。
“你成功了,用身体承受了一部分拳劲,再用剑刃弹开了余下一部分拳劲。可你却错过了战胜本将的机会,现在的你,全身经脉都被本将一拳震碎活不了多久,但本将不杀你,我会让你看着这一切,看着本将是如何一拳一拳摧毁这里!”
帝风烈的声音不大。
但此刻天坑城所有人都听着这个结果。
无论多么漆黑的黑暗,这群人都不曾放弃过,他们每天都活在黑暗里,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盏灯,一捧火光。
但帝风烈的话语,却如同最绝望的夜幕。
灯灭,火熄。天坑城再无运数。
此刻帝风烈漂浮在天空中,身受重伤却因为天帝意志而感受不到痛楚,他冷冷的俯视着脚下的天坑城,看着这群人就将死去,心中满是快意,摧毁一群人的意志,在他看来,比征战沙场更加快意。
“你们都将死去,要怪,就怪你们本就是一群蝼蚁。”
丁七两的九屠散发出浓烈的红光,帝风烈却看都未看一眼。
丁七两也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掌柜或许已经失去了意识,活不了多久,而自己面对帝星将,纵然对方身受重伤,却也绝对没有半分生机。
万事休矣。
狂暴的气流再次汇聚到帝风烈的右拳上,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砸毁这个地方。
依米看着生死不知的宸回,看着丁七两坚实的背影,她忽然很想一个人,想着一个她一直在想的人。
“秀姐姐,能遇到你和丁大哥还有宸回哥哥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依米笑了,笑的很好看,只是眼中还是有着无法掩盖的遗憾。
“没想到我也能穿到那么好看的衣服,住在那么舒适的大房子里,还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食物。还有还有,风展哥没有骗我,天空真的好大好大啊。”
依米回顾着那日短暂的幸福。钟云秀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是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秀姐姐,丁大哥应该是喜欢你的哦。”
丁七两的身体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而是紧紧的盯着半空中的帝风烈。
“如果喜欢,就要说出来,其实我没有遗憾了,我见到了风展哥说的天空,认识了你们,我觉得这样就该够了。”
两行泪水划过依米的脸庞,在黑暗里无声的滴落。
“只是没有亲口对风展哥说我喜欢他,真的……好可惜啊……”
石洞里的所有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数千人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响起,帝风烈很疑惑,这群人忽然走出来,是已经放弃了么?
这些脚步声丁七两和钟云秀听过了很多次,只是今天的显得比较匆忙。
原本只有丁七两钟云秀还有依米的山道上,忽然涌现出了无数的人,他们有的人身体不便,就从石洞里探出头。有的人瘫坐在山道上,每个人都像等着大雨降临冲走干旱的农民。
帝风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这些人全部抬头看着天空,神情中满是渴求。
然后他看见了光,如果不是天帝意志,他该是会感觉到很刺眼。就如同那些山道上流着眼泪的人们一样。
夕雨来了。
浓稠的黑暗里忽然有了一丝光,如同雨丝一样细弱,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慢慢的,天坑城在昏暗中显现出了它的轮廓。
钟云秀看着所有人的神情里都是不甘。所有人都在珍惜时间看着最后的一丝光明。
依米也抬起头,紧紧的盯着那些光,泪眼模糊里,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个期待的身影。可她不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夕雨了吧。
其实风展哥没有赶到也好,依米这么想着,便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帝风烈不懂,他们就将死去,死在自己的拳头之下,也许连尸首都不会完整,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死。、
可为何这群人的神情里,有渴求,有不甘,有遗憾,却唯独没有恐惧?
他的确不明白。
数千人抬头,努力的记着光明的样子,记着生命中最后一次夕雨降临,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帝风烈一眼。
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这个期间,曾经也有过些希望,有些希望至今仍在。有些希望,在年月中变成了黑暗的养料。
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他们活着,并非是畏惧死亡。而是因为他们相信某一天,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最黑暗的地方。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等着帝国的救援,却在这个期间,十数万人死得只剩几千人。
活着的人也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在最黑暗的地底,面对着一潭死水,面对着只有一坑之地却还是无法看到光明的天空,他们依然选择活着。他们当然不惧怕死亡,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三十年,就会明白,死亡根本不是生命中经历的最绝望的时刻。
他们没有死的原因只有一个——不甘心。
为了离开这里,三十年没有间断,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的开凿着,一斧一凿他们远离光明又一斧一凿的开始接近光明。
为了这个希望,那个叫风展的孩子,从十二岁时开始便开始奔波在世界各处,不洗堕落为贼,甚至遭受帝国的追杀,生死不知。
为了这个希望,这名叫做掌柜的年轻人,舍弃了自己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剑选择了保护这里的所有人,或许已经殒命在这漆黑的地底。
为了这个希望,以依米为首的孩子们每天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开垦石壁上,他们一斧一凿,数十个孩子硬是在诺大的天坑城里开凿出了九条层石洞。
为了这个希望,那些生不如死的人们每天都努力活着,或者与疾病或者与孤独做斗争。
都已经这样了,每个人都在为离开这里承受着痛苦与失落,承受着三十年间十几万的生离死别,就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天底下最黑暗的城市。
可是都已经这样,却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哪里还顾得着死亡的恐惧?
他们不甘心呐!
今天的夕雨仿佛格外漫长,又格外的寂静,往常这个时候会有孩子们的欢笑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
今天什么也没有。
在光明最盛的那一刻,帝风烈准备动手毁去这里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其实……没有怜悯他们……”
丁七两和钟云秀都惊喜的望着石壁一处,帝风烈满脸惊骇,这个年轻人居然还没死!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生下来不久父母就死在了强盗的手中……”
“又或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如父亲一般的师傅……却最终也离你而去……”
宸回的声音无比的虚弱,又带着几分凄然。
“曾经有人告诉我,江湖便是在不可避免的死亡到来前……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不同意……不同意这句话,人活着……不该是为了等待死亡……而是等待那些生命中美好的事。”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宸回努力的克制着,却是咳出许多血。
“将军,你生在权贵之家,视他们如蝼蚁,可你知否,蝼蚁……”
“也有被光明照耀的权利啊。”
“他们在这里生不如死的等着光明来临……等了三十年啊。”
“他们又哪里需要怜悯,我只是很想帮他们……”
“因为这是……这个国家……欠他们的!”
宸回涣散的目光慢慢的回复神采,他此刻经脉尽碎,连身体都无法操控,可却奇迹般的,慢慢的将深陷进岩壁里的身体挣脱出来。
至始至终,他的手中都握着那把剑,从未松开。
“不可能……你已经经脉尽碎,为何还能动弹?”帝风烈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宸回握着剑,没有回答帝风烈的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这里的光明……”
夕雨就将消散。
“是他们用了三十年……挖出来的……”
宸回举起剑,残破不堪的身体其实连站起来都很费力,他定定的看着某处,却并不是看着帝风烈。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
宸回缓缓出剑,剑痕慢,帝风烈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剑到底如何伤人。
但猛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闪电!一道赤红色的闪电!
就在那一瞬间,依米热泪盈眶,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在夕雨最后一丝光明就将消散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忽然从石壁某处弹射而来。
宸回没有力气再让这把剑前进更远了。但他却看到了风展,他虽然没有办法再用剑气感知一切,可他有灵犀意,通过灵犀意的短暂预见,他知道有一道身影在急速的接近。
他没有见过风展,风展也没有见过宸回。可这二人却在夕雨消散前的最后一丝光明里,完成了一个奇迹一般的配合!
帝风烈只感觉到身体被一股灼热的腿击重重的击飞去了某处。
“绝不会……”
宸回的剑还是那般缓慢,身体依旧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维持这么一个举剑的动作。但帝风烈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孱弱的年轻人竟然散发出比自己还强烈的杀意!
“让你毁掉这些光明!”
红色的闪电,黑色的剑光,交融的一刹那间——
君临刺进了帝风烈胸膛。帝风烈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相信。
为何这个人已经快死了,还能有这么强的斗志。帝风烈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么?
宸回最后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天空城,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夕雨消散了,天坑城又变得漆黑一片。
可是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点亮了一盏灯,那盏灯险些熄灭,却最终,在两个年轻人的努力下,变得前所未有的亮。
(这章来的很晚,但总算赶出来了,今天写了大概一万多字,真的是坎坷,就跟宸回战胜帝风烈一样坎坷,下班后就开始写,写到夕雨降临的时候停电了,等了一小时来电了,发现没保存,然后从头开始写,当时内心是崩溃的,写了四百字,来了几分钟的电又停了,气的一怒之下去了网吧,然后在网吧把这章赶出来了。但写完的这一刻,内心还是很快意的,这一章我不知道写得如何,但我希望是能感染到你们~我很喜欢我的掌柜,我期待他能给我带来更多热血的可歌可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