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朗松气,直回到千山院各自歇下时,池千望却还在想着朱怀古那泛着泪光的眼眸,他不信她说的那些表面话,他一直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儿,但不管先前还是现今已被拆穿女儿身,她都没有意思要同他说,这点让他很是挫败。
她信任他,却没有信任到连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都会同他分享的地步。
池千望翻了个身,在床榻上叹了口气,或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吧。
一早再次来到第三家船娘家,朱怀古与刑颜玉到时,已见到萧焕林已然在第三家船娘家门外拐角处等着。
他见到两人便道:“在下早到一些,便等着刑大人与朱小公子到了,再一同进去。”
朱怀古明白,这是萧焕林不愿让她与刑颜玉误会,以为他先进了第三家船娘家的门,同第三家船娘以银子收买先行串通好。
诚然这点顾虑刑颜玉是早就有了,也早在昨夜里便先命人连夜赶到第三家船娘家守着,那衙差刚刚同他禀报,说萧焕林也就早到那么半刻钟,一直站在拐角处等着,也移过半步。
进了第三家船娘家,船娘早得了衙差的通知,在家中等着,并未到新月湖去,她丈夫则依旧不在,婆母与孩儿们也在,不过皆在寝屋里呆着,没出来闹腾搅事儿。
一进堂屋,萧焕林便让第三家船娘好好瞧瞧他后脑勺,还特意去取了水泼在脑袋上,淋得发鬓都湿了,还有不少湿了衣袍,看得朱怀古打了几个冷颤,这该得多冷啊。
第三家船娘在刑颜玉授意下,还真好好地瞧着萧焕林湿淋淋的后脑勺半晌,结果是,不是!
她肯定道:“那鬼鬼祟祟的男子发量极多,发鬓虽与萧秀才此刻的发鬓差不多,但梳这发鬓也平常,主要是这发量不符!”
尤其是头发一湿,头发拧成一团,更容易瞧出发理多与少的不同来。
经第三家船娘这么一证实,鬼祟男子另有他人一下子成了定论。
离开第三家船娘家后,萧焕林没同两人分道扬镳,三人一起转到萧焕林所说的茶馆当中,其实来不来已不会有不同的答案,但查案么,就得踏踏实实地查证,明知结果,也得证实一番,才能真真正正安心。
查证后,证实萧焕林确实没撒谎,根本没作案时间,不可能是赵康灵案的凶手后,他道:
“这样刑大人与朱小公子安心,在下也安心!”
这是实话,大实话。
纵萧焕林对赵康灵的感情并不纯粹,但至少在两人查案问话过程中,萧焕林表现得十分令人满意,让两人明白,萧焕林虽有利用赵康灵感情之嫌,在大是大非上,萧焕林却是十分拎得清。
走完茶馆同店小二证实萧焕林清白,已近晌午,萧焕林知两人还有公务要办,案子要查,便先行告退离开,只余两人就近在茶馆吃了些东西,权当午膳了。
用膳之时,刑颜玉便与朱怀古道:
“杨芯之死,现今已然可以断定同那悄隐于湖水中的鬼祟男子有关,此男子要找出来……已是难寻。”
“嗯。”朱怀古何尝不知,“于当日新月湖上,有机会目睹杨芯被害经过的人大都已被我们找出,也皆一一问过,却只找出了萧焕林。”
刑颜玉有些不明白:“怀古,你为何一直认为杨芯是被害?”
从一开始会追查杨芯之死,他便知道朱怀古虽未断言,在心里却一直有这般认为,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从哪一点这般认为的。
朱怀古笑:“也没什么确凿的依据,就是觉得杨芯身边的人都会水,当时便是失足落水,就近的船娘难道不会水?她们怎么都在当时没反应过来?待她们反应过来,以杨芯的呼救挣扎,船娘们深谙水性,几人齐下,想要救一个杨芯,难道还会来不及救?”
刑颜玉想了想道:“那你怀疑过船娘?”
“怀疑过。”朱怀古夹了一筷子青菜,这茶馆点头不错,米饭不错,菜色却仅这一盘青菜抄得最佳:“可我们这一路查问过来,也被我一一排除了。”
敢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已经将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研究过,且都给排除了嫌疑,刑颜玉再问:
“那你还是觉得那鬼祟男子便是凶手?”
朱怀古不置是否:“不到最后,总无法下定论。”
就像她心中有所疑,却未到定论,她便从不会轻易说出来一样,这次也是一样。
刑颜玉抿唇笑着:“怀古,你这性子真是……”
像极了你家少爷!
这话他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给吞回去了,朱怀古每日归府便皆能见到池千望,这会儿可是他与她的独处时间,能不提池千望那讨厌的家伙,还是不提了吧。
朱怀古没听完全,却是问了下:
“真是什么?”
刑颜玉摇头说没什么。
走出茶馆时,朱怀古突然语出惊人道:
“大人,我觉我们或许该开一开杨芯的棺验尸。”
刑颜玉险些被口水呛着:“什么?”
事过两个多月,那尸身也已下葬,莫说尸身已开始腐烂,毕竟现今天象冷,也有可能烂得不是很严重,但已下葬再挖出来开棺,却是惊扰亡魂之举。
此举可谓重大。
朱怀古重复道:“开棺验尸!”
迎着她坚定的眼神儿,刑颜玉还真拒绝不了,何况这也是为了帮他破案:
“那……还得先同杨员外郎说说。”
岂只是说说,那根本是得说服。
这回没上杨府,两人直接一礼部,同杨员外郎一说,杨员外郎脸色顿时便变了,起身道:
“不行!芯姐儿已入土为安,不得再扰芯姐儿安宁!”
刑颜玉看朱怀古一眼,甚是无奈。
朱怀古没回眼,她只问杨员外郎一句:
“杨大人是不是不想让杨大小姐在天有灵能安息?”
杨员外郎瞪眼:“你说什么?”
他火起来,可不管朱怀古是不是池千望身边的大红人朱侍从。
朱怀古道:“我说什么,杨大人听到了,也听得很清楚,我只等杨大人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