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颇为为难的摇了摇头道,哪儿是奴婢不愿去请谢太医、或是没想起来去寻谢太医。
“是方大人拿手画了字,叫奴婢务必不要惊动任何人,顶多回来跟小姐和三爷说一声。”
“想来方大人也是想索性将计就计,好将那暗中给他下毒的人揪出来,更怕请太医会将那人惊了,继而又想出旁的下作法子来,那可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再说方大人这回入狱不也是个钓饵么?去请太医可不止会惊动那暗地里的下毒之人,更会将一切都暴露了……”
连翘这话说的也没错,虽说容府和大长公主府也能去诏狱里探监,可谁叫这两家不比别家,任谁也不敢阻拦。
可若是狱中的犯人拉上两回肚子便能请太医,那可就不一样了,那一定会叫旁人生出怀疑来,继而猜出方麟入狱是假、钓鱼是真。
“这也多亏小姐在奴婢临走前、给了奴婢一颗万全解毒丹,叫奴婢悄悄交给方大人。”
“方大人已经在奴婢的遮掩下将药吃了,当时也便好受了些,只不过、只不过方大人既想将计就计,等奴婢离开时,他、他还在那里哀嚎。”
连翘非常不想用“哀嚎”这样的话语形容方麟,只因这个词儿着实不好听,更是不大恭敬。
可是谁叫她也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词儿来?
锦绣闻言难免既想怒、又想笑。
怒的是方麟入狱竟然不止迷惑了杜跃海,竟还又钓到旁的大鱼了,只是这大鱼也未免太过狠辣,着实令人恨得牙根儿发痒。
笑的是她怎么竟将那个药丸给忘了,这可是解了方麟的大急大难了,竟叫他还能哀嚎出声。
她倒是一向知道他会装蒜,可他这回这么会装,偏偏她却只能错过……
只是那万全解毒丹真有这么管用么?既是谢太医不能去,要不要再叫连翘带着甘草、再往诏狱走一趟?
再说她父亲眼下不是还在外院外书房么?这事儿既然已经出了,总得及时叫他知道啊。
连翘却是听了锦绣吩咐她再往前院报个信儿的话,便连忙笑道是奴婢忘了说。
“奴婢方才已经顺路去了三爷那儿,将方大人被人下了药的话回禀了三爷。”
“三爷叫奴婢告诉小姐说,那万全解毒丹的功效毋庸置疑,小姐只管静待后效便好。”
而这“后效”自然带了两重意思,一是叫锦绣不必再为方麟的身体担心,二也是叫锦绣只管静等那条大鱼上钩。
锦绣这才有些纳过闷来,原来她父亲和方麟必也早就料到方麟这回入狱、可不止会迷惑杜跃海与江南派,定然还会有其他人意欲借机对方麟动手。
要不然她父亲也不会这么寥寥一句话便将她打发了,这句话又这么胸有成竹。
她就忍不住埋怨道,他们一个个儿的倒是早有预谋,又早早定下将计就计,可若不是我叫你带去的那颗药丸,难不成叫方麟真死一回?
“我知道那暗中给他下药之人或许也不信他是真入狱,这才想叫他上吐下泻变虚弱。”
“这般哪怕他过几日就从诏狱放出来了,他也暂时办不了差事,甚至还得在病榻上躺上个把月。”
“再说也没有哪个有着天大胆子,真敢在镇抚司的诏狱里直接毒死谁,尤其这人又是方麟。”
宋丽娘本还一直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如今听得锦绣这么说,便连忙出言阻止起来,直道女儿不该这么口无遮拦。
“那死啊活的是什么好听话不成,哪有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的。”
只是别看宋丽娘话是这么说,方麟既然已是她板上钉钉的女婿,她也不免将那暗中给方麟下药的人恨了又恨。
她便索性也仔细想了想,又轻声跟锦绣道,既是能去探监的只有容府和大长公主府,容府去的又是连翘,出毛病的定然不是容府这一头儿,说不准坏事儿便坏在公主府那边的哪个下人身上。
“若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没毛病,没被旁人收买了去,还有镇抚司的诏狱里那些狱卒,总之逃不过这两处去。”
言之意下便是别看镇抚司看似全是自己人,实则椽子若是烂、都是先从芯儿里烂。
锦绣连连点头道娘说的有道理:“镇抚司也不是没出过这种玩意儿,连着当初那位指挥同知高源也是个有二心的。”
可也别看锦绣与她娘还有连翘只能这般猜测排除,实则方麟的心里却早已有了准数儿。
毕竟他今日发病之前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他既是要钓鱼,这些话便打死都不能说,逢得有狱卒或是哪个同僚路过问起,很是关切的叫他不妨回忆回忆今日的吃食,他一概无力摇头、假作根本记不起来了。
若是实在被问的多了,他也会骂人,骂道不如你们上吐下泻一日给我瞧瞧,倒看你们脑子里头还剩什么。
左右锦绣已叫连翘给他带了解毒丹来,他此时也不再是早上将计就计吃了那份包子后、腹中那般翻江倒海了,他只管继续等!
等得明日或是后日那人定然还会来,若那人还想要继续照方抓药、继续给那吃的喝的里头加料,倒看是他方麟上吐下泻,还是对方被抓住手腕子!
……这般直等到第三日午后,容程才叫人给锦绣传回话来,那个给方麟下药的人被抓住了。
锦绣听了连翘的学说便是一愣。
敢情这人既不是大长公主府的下人,也不是镇抚司的人,竟然是……太子东宫的一个内侍?
“亏得我们还觉得除了容府与大长公主府能去探监,旁人便去不得了,我们怎么却将宫里忘了。”
只是锦绣既然已经知道了下药的是何人,她也便不用再问,就已猜出东宫这个内侍孙林必然早就被江南派收买了,再不然就本是江南派的人。
那杜跃海是已被方麟入狱的假象蒙蔽了,这才给江南派送了信儿,叫那头儿尽管如约去接铁器与火器。
可宫中却又不一样了,虽说当今陛下谨慎得很,想必也不会叫周围宫人看出什么来,太子的东宫却未必有这么严谨。
那么一旦太子或是太孙与人谈起方麟的入狱,又多少流露出了一些什么,那孙林可不就会猜到、方麟也许不出几日便会被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