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得周全。”陈太后冷声说着,显然心里头并不痛快。
冯川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地道:“奴才是太后的人,当然要替太后考虑周全,忠心耿耿的侍候太后。”
陈太后抚一抚唇角,皱眉道:“你忠心的人是谁,自己心里明白,哀家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替哀家考虑……这样的笑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每次陈太后蹙起眉头的时候,那些隐藏在皮肤下的皱纹就会如争食的鱼儿一般,争先恐后浮上眼角,并且一路蔓延到唇边。她虽然一直精心心保养,可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冯川笑意不减地道:“太后这话可真是伤奴才的心,奴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忠心……”他意味深长地道:“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陈太后神色一震,若有所思地盯着冯川,“你……”
“嘘!”冯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要太后和奴才一条心,奴才保证,您不会白做嫁衣。”
陈太后隐约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嘴角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细密的皱纹如被惊到的鱼儿,迅速散去,“若能这样,自是再好不过了。”
冯川笑一笑,正要说话,忽地神色一变,盯着窗子喝斥道:“谁?”
投在窗上的一道影子晃了晃,迅速消失不见,冯川急忙开门追出去,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回来。
见他进来,陈太后急忙问道:“追到了吗,是谁?”
“没有,不过捡到了这个。”冯川递过一枝梅英采胜簪,冷声道:“能够佩戴这种簪子的,应该不是咱们这里的人,而是一位主子。”
陈太后接在手里,思忖道:“哀家记得这簪子好些人都有,不过平常佩戴的人并不多,也就容氏、刘氏几个。”顿一顿,她又道:“可有其他人瞧见吗?”
“都在各忙各的,负责守门的又恰好被叫去小厨房帮忙,所以没人瞧见。”
“一群没用的东西。”陈太后怒骂一句,催促道:“赶紧去查,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绝不能让她把咱们的事说出去。”
“奴才知道。”冯川领命离去,他先去了常平殿,这几年容氏凭着资历也熬到了贵嫔之位,得以独居一殿,不过却是离承德殿最远的宫殿,再没有封号,只以姓氏相冠,恩宠可想而知。
到了那边,却是扑了个空,一问之下,方知容氏去了采兰阁,住在采兰阁的是美人刘氏。
“我带公公过去。”说话的是常平殿的掌事宫女兰珠。
“好。”冯川应了一声,似不经意地道:“姑姑怎么没跟在贵嫔娘娘身边?”
兰珠一边接过宫人递来的食盒,一边道:“主子见刘贵人最近有些咳嗽,就让奴婢过来炖一盅冰糖雪梨,这不刚刚炖好。”
“原来</a>如此。”冯川笑道:“刘美人有跟贵嫔娘娘同居一殿,实在有福。”
兰珠笑一笑,道:“对了,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倒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天气反常,太后身子骨又有些不舒服,想请贵嫔主子过去按按,姑姑知道,太后最中意贵嫔主子那双巧手,常说十个宫女加在一起,也不及贵嫔一根手指。”说着,冯川眼珠微微一转,道:“贵嫔什么时候去的采兰阁?”
兰珠想了片刻,道:“约摸一个多时辰前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冯川随口敷衍了一句,从他见到那个人影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时辰,这么说来,不是容贵嫔?又或者……兰珠在撒谎?
冯川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兰珠,心思飞转如轮。
这十来年,东方溯立意不再选秀纳妃,朝中大臣却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还将皇族长辈搬出来游说,无奈之下,便挑了一些朝臣之女入宫,依据家世封美人、贵人等等,但也仅止于此,她们的名字并没有记入敬事房的册子里,更没有绿头牌</a>,也就是说,她们从来没有侍过寝,只是空有名份,刘氏就是其中之一。
容氏正在与刘氏说话,瞧见冯川进来,甚是惊讶,得知后者来意后,连忙道:“公公稍等,本宫说几句话就过去。”
“不急。”冯川笑眯眯地退到一边,目光在容氏插在发髻右侧的梅英采胜簪上一扫而过。
容氏点点头,接过食盒递给刘氏,“妹妹记得连汤带雪梨一起吃了,这样效果最好,明儿个本宫会再让兰珠送来,连吃上三天,咳嗽应该就好了。”
“多谢姐姐。”刘氏感激的接过,随即看向冯川,“冯公公,我也想去给太后请个安,可以吗?”
冯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氏已是道:“本宫知道妹妹一片孝心,可妹妹别忘了,你这会儿身染风寒,咳嗽不止,万一传给太后可怎么得了,还是等你病好了以后再去吧。”
刘氏连忙道:“我就远远请个安,不会传染给太后的。”
容氏还要再说,冯川已是开口道:“难得刘美人如此有心,就一起去吧。”
“多谢公公。”刘氏满面欢喜地道谢,她去慈宁宫当然不仅仅是请安,而是想讨好陈氏,好替她在东方溯面前多说说好话。
她十六岁入宫,四年间一直独守空房,别说侍寝,连看到东方溯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现在已经二十岁了,要是再熬下去,就真要人老珠黄了,她可不想和容氏一样,顶着所谓的贵嫔名份孤老一生。
“美人刚才一直和贵嫔在一起吗?”在去静芳斋的路上,冯川轻声问着。
刘氏面色微微一变,“是呢,一直在一起。”
冯川目光在她面上徘徊片刻,徐声道:“奴才先前见到一个人影,很像是美人呢。”
刘氏露在袖外的指尖剧烈一颤,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公公一定是看错了,今儿个我都没离开过采兰阁,公公不相信可以问贵嫔娘娘。”
冯川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微笑道:“美人的话奴才怎么会不信,再说奴才也是随口问问,美人无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