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萧子昱在这件事情上花费的心思,远比赵沐歌想象中的还要多。
这些人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只因为他们一旦失手被擒拿就会立即吞下毒囊,自断性命,绝不留下任何让对方审讯的机会。
锦呈将那把长剑呈上,萧沉并未接在手中,只是略微瞟了一眼,好似心中早已了然。
萧沉目光冷然,望着院中某处,并未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锦月看见了那剑柄上的印记,忍不住惊呼道:“是炽羽盟。”
炽羽盟。
赵沐歌跟随着这声惊呼默念一遍,出于本能的抬起头来,她分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锦呈怒视锦月一眼,怪他性子太不沉稳了些,随后朝萧沉回禀道:“属下刚才与他们交手时,注意了他们的剑法和步法,确实像是炽羽盟出来的人。”
站在一边的锦阳,对锦呈的说法提出疑惑道:“可是炽羽盟怎么会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这炽羽盟虽说是江湖上受人雇佣的杀手组织之一,可是有关皇家人的差事一概不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真是炽羽盟的人,又怎么会对少主动手?”
炽羽盟的人不会惊动皇家人,这是自他们立盟伊始就已经定下的规矩。锦呈的心里也有着相同的疑惑,他想了想,看了赵沐歌一眼道:“再或者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少主呢?此事古怪,还是需要查实清楚,若真是炽羽盟的人,属下定不会放过他们。”
锦阳接话道:“五少爷和炽羽盟盟主尚有往来,兴许可以从他那边问一问。”
三名暗卫齐齐看向萧沉,想知道主子如何看待此事,可是萧沉却迟迟不说话。
从萧沉暗卫口中捕捉到的信息繁多,足以让赵沐歌心绪凌乱。
赵沐歌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总差了点什么,依旧想不起来,她口中呢喃道:“炽羽盟……炽羽盟……”
遥远的记忆虽然模糊,一幕幕却在脑中不停的晃来晃去,赵沐歌一边在口中念叨着,一边凝神细细想了一想,脑海中一道银光忽然一闪而过。
而那道银光——
是一张面具……
赵沐歌猛然回头,不顾萧沉等人的目光,兀自走到门边,吃力的往后拽起地上一人,奈何她力气太小,拽了半天,那人也是纹丝不动。
她蹲下身子,长长的头发垂及地面,赵沐歌揭开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随着这面具的揭开,那名黑衣人充血而红肿的面孔也展现在赵沐歌眼前。
只见他的脸上满满皆是如同蚯蚓般的刀疤,早已是面目全非。
和记忆中模糊的那张脸不谋而合。
这人,赵沐歌怎么会不认得。
“阉人……”
这个人乃是萧子昱身边的太监,虽是阉人,却从小习武练功,练的皆是阴狠招数,是个绝对的练家子,萧子昱在暗地里的那些难以应付之事,从来都是交给此人来办,只不过这个人从未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除了萧子昱本人以外,几乎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过此人不便露面的原因,也许还有一个,那就是因为此人并不是北齐人士,而是苗疆人。
那时萧子昱并不避讳她知道这些事情,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并不能构成威胁吧。
狼子野心,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赵沐歌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看来,董立夫的命他也是不想留了。
董立夫前脚被抓,萧子昱后脚就派了人来,还是派了他最为信任的人,赵沐歌嘴角微扬,不知到时萧子昱得知自己失了手,又会是什么个反应。
萧子昱处事之谨慎,竟是到了此等地步,他对董立夫这类棋子的防范从未减弱过半分,该利用时加以利用,该舍弃时毫不留情,也难怪他最终会坐上皇位。恐怕众多皇子之中,唯有他的心思最为深沉,叫人看不穿。
赵沐歌算是侥幸逃过一劫,倘若今日不是有萧沉相助,恐怕她也是无命逃脱。想来,到底是她太过于自信了,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实际上拙劣不堪,处处都是漏洞。
赵沐歌看着眼前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眸光一闪,宫宴上,萧沉就已经出手相助过一次,如今又被他救下,也不知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既然这位萧王爷有恩于自己,她也理应予以回报才对。
她乃闺阁女子,今日插手谢家之事,已是难以说道清楚,此刻,她便是知晓了这名黑衣人来自萧子昱手下,也不能就此直白的告诉萧沉。
不过,赵沐歌拢进此人身边,鼻息间闻到的味道,除了浓浓的血腥气外,还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香味。
而这香味正是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赵沐歌观察了一番,他并未佩戴香包亦或者其他带有香味的物品,这种香气就好像是他身体本身就有的。
闻久了,竟是让人有些昏昏沉沉。
灵光一现,赵沐歌心中有了主意,起身上前,对着萧沉行之一礼,低着头道:“王爷,臣女自幼对香味敏感,赏闻无数香料,刚才那人身上带着股异香,不像是普通的花香。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臣女孤陋寡闻,从未闻见过这种特殊的味道,闻久后,会让人有些眩晕之感。”
而且刚才赵沐歌的毒粉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是她闻着那个人身上传来的香气,有些晕晕沉沉。
这种香气,赵沐歌是知晓的,开明七十八年,也就是一年后,为了平反边疆乱事,崇元皇帝以和亲之策,将自己的小女儿广灵公主送给了苗疆王子。苗疆那边也在婚期定下后,派了使臣来京中接应,那时,她恰巧在城北街上遇见过这行人,他们身上的香味和此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萧沉看向赵沐歌的眼神幽深无尽,就在赵沐歌以为他不会给予回应的时候,他开了口:“嗯,接着说。”
赵沐歌黛眉微蹙,浅浅瞥了萧沉一眼,言语断断续续:“这香味特别……臣女……臣女枉然猜测……这异香并非是香料的香……更像是与生俱来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