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东袁喉咙一甜,抓住了江常胜的手。
天启境九层的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饶是他再怎么惊讶和恐惧,胸中的愤怒和痛苦早已占了上风。
他一声嘶吼,“啊啊啊啊!”
一掌将江常胜轰退五步。
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踉跄着怒吼起来。
“我要杀了你!”
武东袁使出一招珍级的爪法,整个人犹如一头发狂的恶熊一般攻势凶猛。
人未到,元力已到,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踩出狰狞裂缝。
江常胜倒海八步一开,脚下犹如轻风徐徐整个人飘忽不定,手上一把荣华太刀更是团雪滚滚,一下子两人鏖战在了一起。
武东袁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他整个人一但彻底动起来倒像是只灵活的猴子,招招贴身,招招直奔江常胜要害。
插眼,掏裆,击喉。
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武东袁用起来比谁都要顺溜。
江常胜一时之间内心里满是忿怒,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天启境九层的人,都快鱼跃境了,比自己的境界还要高,一出手尽使这些防不胜防的歹毒阴招!
江常胜并不知道,这个武东袁是一个实打实街头小地痞上位的人。
年轻的时候跟人学了两手功夫,练了几层境界,就敢跑去闯江湖。
一直以来都是给人家做牛做马,属于那种炮灰角色,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而且经常不受待见。
这家伙刚开始混江湖的时候被人踩多了,愣是仗着一股忍劲憋着。
一个人压抑了太久,总有一天会加倍的爆发出来,回馈给别人。
自从他后来混进了段家大门里成功上位,他当年受的那些苦难,全部变为了今天折磨踩踏别人的动力。
武东袁的天启境九层其实很水,战斗力并不强,他的境界之所以能到这一步,完全是当初混了那么多年,从别人那里一点点偷来的经,这个人当年有多能忍,现在的境界就有多高,脾气就有多么残暴。
由于在修炼一途上常年的懈怠,再加上他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招数并不多。
和江常胜激战了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开始露出一个又一个破绽。
“噗。”
江常胜又是一刀,直接将他挑翻在地。
武东袁浑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身元力紊乱之极,该附着元力的地方没有元力,不该使用元力的点元力乱窜流逝不断。
一个天启境九层的人,都快鱼跃境了,连自身的元力都掌控不好,由此可见他的一身本领实在是烂透了。
武东袁突然一声大喝,“好!”
围观众人都是被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
“常玉兄弟打的好哇!”
“我武东袁今天甘拜下风,兄弟今天这一番教训,让我醍醐灌顶,真是打的好!”
江常胜此时心里满是止不住的杀机,上前一步又是一刀将武东袁的肩头挑破。
武东袁的右臂瞬间血流一滩,当场废掉。
没想到武东袁一咬牙,也不反抗了,还是大叫一声,“好!”
“打得好!”
江常胜眉头紧皱,用刀托起他的下巴。
“你别以为装模作样,我就会饶了你。”
武东袁翻身一跪,一幅壮士断腕的模样。
“常兄尽管杀,我武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这事错在我,我这条命,该死!”
江常胜一咬牙,刀刃只是轻轻一贴,他的喉咙便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有鲜血流下来。
没想到这武东袁真的一幅不怕死的模样,硬气到了极点,闭着眼睛大气不喘。
“兄弟不要犹豫,我武东袁不是怕死的孬种!”
他睁开眼睛,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江常胜的荣华。
荣华的锋芒岂是他能用肉体凡胎触摸的?
当场血流如注,他一脸的舍身忘死,抓着荣华就要往自己胸前刺。
“来,兄弟,给我一个痛快!”
“二十年后,我武某人还是一条好汉!”
江常胜脸色有些难看,下意识看了一眼四面八方围观的群众。
有人在叫好,有人在害怕,大家都心有戚戚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江常胜心中犹豫纠结了起来。
杀,还是不杀?
江常胜忽然觉得自己头有些痛。
一闭眼,澹台正国还有孟非鱼他们的脸在自己面前闪烁,包括那个可怜的赌徒。
一睁眼,四面八方如潮水的声音将自己包围起来,真的很吵。
江常胜一个恍惚之间,更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成知威,春之大帝成知威好像就站在人群中的某个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的自己。
江常胜又一个恍惚之间更是听到成知威在冲着自己笑。
就好像他在耳边对自己说。
“杀啊,不杀了他,也许明天死的就是你。
江常胜,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连杀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都犹犹豫豫?
现在的你,到底是西北世子,还是西北常玉?
哈哈哈哈,你看看现在的你,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你每次做好人做英雄的时候,被人撵着追杀,做恶人的时候,又被官兵通缉追捕。
你那引以为傲的西北世子身份,到了哪都不敢亮,因为你知道在这诺大的南原,没有人会欢迎你。
那位圣帝不喜欢你,南原的王公大臣们更没谁会待见你,包括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姑娘,更是讨厌你。
江常胜啊江常胜,你说说你,像不像一条人见人嫌的丧家之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人们都是一脸的错愕,因为此时的江常胜看起来满头大汗,握刀的手都在抖,犹如一只犯了癫癞的青狮,没有人知道他正经历着什么。
那个声音还在江常胜的耳边呼啸着。
“江常胜,你要是还想知道你是谁,那就听我的,举起你的荣华,砍碎他,告诉他,你就是那个杀的紫诩门至今都不敢吭声的魔王常玉,你就是那个掀翻青城山搅乱一片天的西北世子,你就是那个要前往南原京都,让天下人都为你刮目相看,让所有人都为你战战兢兢的,江,常,胜!”
“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
众人眼中的江常胜手起刀落。
武东袁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一个时辰之后。
诺大的江城今天出现了一宗非常热闹且非常有趣的事情。
正三品五官中郎将段培的侍卫统领之一武东袁,那个连他儿子段小参以前都要叫一声大哥的武大人。
拖着伤痕累累的一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在江城游街。
武东袁是光着身子的,他全身上下一片衣服都没穿,那满身横肉在光天化日之下甩来甩去。
游街这种事情,人们是万万想象不到会发生在武东袁身上的,简直太富有冲击力了。
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
武东袁被缚住了身子,他的背后插着一块牌。
牌上写着四个大字,“罪大恶极。”
他的胸前挂着一块大木板,上有血书。
是这样写的,第一行,“俺姓武,名东袁,生于…”
简单的介绍后,下面罗列着一行又一行的罪状。
其中许多罪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都隐晦地指向了江城段家。
今天的武东袁,简直火得一塌糊涂,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引得万人空巷驻足围观,好多次水泄不通车马停滞不前。
火了,武东袁瞬间大火了,今天肯定要上荆州驿摘的头条,说不定还会入南原哪家大摘社的法眼。
他一脸的惶恐,光着屁股在街道上惶恐的走着。
他一边走一边哀嚎,“快来人啊,来人救救我啊,我在流血,我在流血…”
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大恶人今天哭的像个孩子。
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救他,每个人都冲着他指指点点,都哈哈大笑。
对于江城的无数百姓来说,武东袁有这么一天,实在是太过太快人心了。
说来奇怪,游街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官兵押着罪犯。
但是今天却没有一个官兵在押他,那么是谁押着他在游街呢?
众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是一支箭。
一支带着熊熊火焰的凛冽之箭。
无数人都看得啧啧称奇。
无数人都看得拍手叫好。
实在是太热闹了,今天的江城简直比以往热闹一万倍,人人叹为观止,赏心悦目。
武东袁不敢跑,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妄动,那支箭就会贯穿自己的头颅。
所以他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游街。
武东袁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但是他终究不敢死,准确的说,他舍不得死,他还不想死。
江常胜那一刀最终并没有斩掉他的头颅,反而还帮他疗了伤,然后来了这么一出。
大跌眼镜,震惊世人,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一个准确的成语来形容当下的场面。
武东袁刚开始还不停地在那里嚎,他嚎是希望有人能出来救自己。
可是在游街了一段之后,他发现没有任何人来救自己,连自己引以为豪的段家,更像是消失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缘由了。
于是后来他低着头,如同过街老鼠一言不发,挂着木板走着。
什么叫丢人,什么叫丢脸?
武东袁几乎每过一处,都不停地有臭鸡蛋之类的东西朝他砸过来。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激动的大叫。
“太好了太好了!”
“老天爷有眼睛啊,恶有恶报啊!”
终于,武东袁缓缓地走到了官府县衙前。
他往下一跪。
开始按照那人教他的话喊了起来,连喊了三声。
“我武东袁罪不可恕,今日前来自首,请百姓们做个见证!”
武东袁心想,喊完这话,我就可以活下来了吧,那支吓人的箭应该就会放过我了吧。
武东袁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过身去。
他发现到处都是哈哈大笑指指点点的群众们。
而那支一直跟着自己的箭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武东袁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木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今天,自己这辈子,可算是真的玩完了。
再抬起头来。
县衙大门前的牌匾上是刺眼的四个大字。
正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