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方格都显得分外沉默,直到抵达了目的地,才开始开口。
飞机开了一整夜,中途停过一次,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正好过了一天一夜。他们抵达的时候已是夜晚,大概晚上11点多钟的样子。
虽说是晚上,但中心城市向来是没有夜晚的。街道旁的路灯无一例外地亮着,散发出的光芒交织,不留下一丝阴影。
路边的店面大部分都打烊了,只有几个还开着,里面还坐着一俩个客人,路上的人更少,走出很远才可能碰到一个人。
但这条路走到尽头,再过两条马路,又是另一番情景。
那是另一个巷子,巷子里全是塑料布搭成的棚子,棚子下摆放着木质折叠桌和普通塑料凳。
棚子上缠绕着黑色的电线,电线上悬挂着25瓦的节能灯泡,没装灯罩,把棚子照得格外亮堂,一旁的路灯也没有歇息,整条巷子灯火通明。
棚子下坐着顾客,人们错落地坐着,松松落落,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坐满了人一样。
摊主在棚子外,站在烤架前一遍遍翻烤着烤架上的食物,面上被热气熏得通红。桌子前坐着的大多是大学生,吃着烤串说说笑笑,年轻的脸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朝气。
叶啬和方格一起往里走,方格看着他们,目光变得悠远,开口说出了他上飞机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以前也这样,晚上饿了和室友们一起出来吃宵夜,要是赶不上门禁就在外面找个ktv,包个通宵场,唱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玩。”方格轻轻笑了一下,“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叶啬静静地听着,方格突然一个反问:“你呢?”
我?我的大学生活?
很少参加聚会,就算有,到点一定会回去。从没去过ktv。每天最常待的地方是图书馆和自习室,偶尔会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逛街,转转公园,实在乏善可陈。
叶啬踢踢脚边的石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吧。”
巷子再往前走,是这所大学的一个小门,铁门已经被锁上了。不过这难不到他们,方格先爬上去,再去拉叶啬。
叶啬笑着摇头:“不用。”
叶啬手抓铁门杆,三两下就爬到最高处,然后转身,慢慢往下踩,最后跳到地上,拍拍手,根本不用方格帮忙。
方格也一跃而下,指指左边:“走那边。”
学校的外围是一圈居民楼,是员工宿舍,他们走过那一片居民楼,继续朝里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院。”
方格边走边介绍:“那个是图书馆,离图书馆最近的除了文学院就是我们计算机学院,计算机院的大神很多,图书馆借书率和在图书馆自习率,计算机系一直名列前茅,我以前也是图书馆的一个常客。”
方格指指图书馆三层:“以前我最喜欢在三楼靠窗的那个位置自习,冬天的时候太阳很充足,每次看书看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休息。”
叶啬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图书馆。这座图书馆好像和她学校的图书馆外型有些相似,她以前最喜欢的,也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方格带着叶啬继续向图书馆后走去,图书馆的后面有两栋相隔非常近的教学楼。
方格指着左边的一栋:“那栋就是我们的主教学楼,专业课都在这里上。右边的那一栋是文学院的主教学楼。”
“两栋楼相隔很近,我们有些大课,像马克思主义之类的,还会去文学院的主教学楼,和文学院的学生一起上。”
“据说这是系领导特意帮我们争取的,计算机系男生多,文学院女生多,给我们创造接触的机会。确实有点效果,不过我室友谈过的最后都分了,她们嫌他们太无趣。”
看到这两栋系主楼,叶啬越发觉得奇怪,他们学校的结构也是这样,两个系的主楼在图书馆的后面,一左一右,相隔很近,但一个是数学系,一个是她们经济系。
方格看着两栋教学楼,似乎想到了什么以前的趣事,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回去。
两人继续往前走,绕过教学楼,走进一条小路。
大学里大多都是小路,路的两旁栽种着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正是深秋,叶子掉了不少,夜风很急,吹得树枝乱颤,飘下纷纷落落的树叶和梧桐籽。
方格走在离她前面几步,帮她挡住部分风。
叶啬一步一步踩着方格的影子,这个时间点,该回寝室的都回寝室了,不回寝室也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方格不说话,周遭就显得分外安静。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得走着,一直快走到路的尽头,方格突然低声道:“我的父母是这个大学的老师,都是教授级别的人。从小对我要求非常严格,我只要稍微变差一点,他们就会非常生气。”
“如果他们知道我变成了吸血鬼,以后就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可能宁愿我失踪死掉,也不愿意承认有我这样的儿子。”
叶啬这才知道他一直在担心着什么。
她抿抿嘴唇:“我没有说过吧,也对,我谁都没有说过。”
“我的父母是国家科学院的研究人员,负责国家保密项目。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科研和彼此,一个项目一做就是几个月,不回家,更没时间管我。当我遇到什么问题问他们,得到的只有‘你要学会独立’的回答。”
“那时候我特别羡慕像你们这种被父母管着的孩子。”
方格站住,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中似有怜惜。
叶啬莞尔:“干嘛那么看着我,这不是比惨大会。我也说了是那时候呀,我早就不在意这种事情了。”
“我说出来,是为了告诉你,那些你觉得难以释怀的事情,不过是你觉得而已。你觉得自己被父母管着压力大没有自由,可却有人羡慕着你有父母一直在身边照顾。而我小时候总期待父母在身边,同时也会有人羡慕我不用被父母管,自由自在。”
“那些痛苦的事情,当你不把它当回事的时候,它根本就影响不到你。”
“何况你的父母那么关心你,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接受不了你?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接受不了你又怎样?你就要因为他们的看法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吗。”
方格听罢她的话,手插到衣兜里:“你挺会灌鸡汤的。”
“方格,我倒我的鸡汤,但最后做出选择的只能是你。”
“但你要知道,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面对才是。”
叶啬向后退几步:“你们家快到了吧,你自己去吧,我四处转转,等你做完了决定,再给我打电话。”
叶啬转过身,渐行渐远,方格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