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
初雪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你和杜家的仇怨,只在杜威一个人身上,与其他人无关,你一心要取的,也只是杜威一人的性命,不是么?”
初雪点了点头。
张居正又道:“可杜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以为你会灭他们九族,所以才攥了把柄,想保全身家性命。”
“若只杀杜威一人,余者不再追究,相信杜家也就不会再反扑了。”
“可是杜威之死——”
张居正剑眉一杨:“杀人偿命,杜威之死乃是天公地道,杜家心中该当有数。”
初雪急道:“万一他们没数,定要为儿子报仇呢,杜威可是杜家三代单传的男丁!”
“杜威已经生下了两个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我已经派人告知杜家,若有异动,杜威的那两个儿子小命便不保,到那时,杜家可是真正的绝后了!”
“怎么,杜威的两个儿子?”
张居正点了点头:“杜威的妻儿都在我们手里。”
初雪精神一振,立刻明白了张居正话里的含义,她叫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立刻掀帘而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传我懿旨,杜威两子聪明可人,我甚是喜爱,是以长期将他们留在宫中陪伴四王爷读书,叫杜家老爷太太放心,只要他们对得起哀家,哀家自然不会亏待这两个孩子!”
小太监领命而去。
张居正道:“我素闻杜威整日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其父其祖对他颇为失望,如今他反正已经死了,杜家心疼归心疼,但是考虑到这两个孩子的性命,投鼠忌器,想必不敢再有异动,初雪,咱们再派冯保去说。只要他们识相,杜家富贵可保,俩个孩子在宫中,太后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初雪嗯了一声:“如此软硬兼施,就看杜家可是聪明的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张居正一眼,见念姐已经在他怀中沉沉而睡,心中一酸,涩声道:“她睡得好香,这辈子,她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在你的怀里睡觉了。”
张居正凝视着女儿睡熟的小脸,心中泛起柔情:“初雪,我可以经常来看看她么?”
初雪摇了摇头:“你知道,你比我还要明白,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可是,这次是皇帝让我来看你的。”
初雪苦笑道:“豹儿这是心疼我,可是,我做娘的,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孩子们造成风险,你——身为人父,也要为女儿考虑,她的身世若是被人知道,那她哪里还有命在!”
张居正长长叹息了一声:“我何尝不知,只是——我想,你身为太后,每隔几日,最好都能垂帘召见我们几位托孤之臣,问一问皇上的学问进展,这也是为人母的职责所在,世人对此想必只有赞叹,不会有非议。”
初雪点了点头,心中难过,面上强笑:“你说的是,我会这么做的。”
张居正顿了一顿,又道:“公主年纪幼小,离不开娘亲,娘娘垂帘之际,可否也将小公主带在身边。”
初雪颤声道:“我一定将她带在身边,将来她长大了,还要请你帮她把关,挑一个好驸马。”
张居正嗯了一声,将念姐抱得更紧了,外面的暮色越来越浓重,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初雪也丝毫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因为他们都知道,此生,这可能俩人最后单独相对的时光了。
以后的日子,她会经常看见他,他也会经常听到她的声音,经常隔着帘子与她说话,可是,再也没有这般静默的相守了。
此后漫长的人生路中,初雪经常想,这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终究是幸运的吧,毕竟,他们都长时间活在对方的视线里,不曾远离。
宫女来到房中点燃了蜡烛,一室的温暖光晕,映亮了初雪的眸子。
张居正温柔地凝视着女儿的小脸,许久之后,又抬头看了看初雪:“你瘦了许多。”
初雪苦笑一声,刚要答话,就听外面传来冯保的声音:“娘娘,冯保有事求见。”
初雪道:“进来吧。”
冯保进屋便道:“娘娘,杜家的事情您可以放心了。”
张居正问:“具体情形如何?杜威的尸体送回杜府了么?”
冯保点了点头:“杜家老太爷父子俩虽然心伤儿孙之死,可是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不停地向我追问两个孩子的下落,我便把太后的意思传达了一遍。”
“杜威他老子心疼儿子,刚要出言不逊,就被杜老太爷以眼色制止了,那老头子须发皆白,可是一点也不糊涂,听完了我的话,便问了我两件事情,第一,两个孩子是否一直安好,第二,杜家是否永不会被抄家灭门。”
初雪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冯保微微一笑:“我说,只要你们对得起皇上和太后,不作过分之事,不存非份之想,杜家就不会被抄家灭门,至于两位小少爷,太后自然会帮你们好好抚养,等到皇上长大亲政之后,就送他们回府。”
张居正点了点头:“不错,等皇上亲政之后,哪里还需惧怕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候再放回那两个孩子,便无碍了,对了,你有没有说,杜家夫人随时可以进宫探视孩子。”
冯保道:“这个自然,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见孩子还活着,不然他们岂不是要狗急跳墙了。”
顿了顿,冯保又道:“听完我的话,杜老太爷就长叹了一声,说他孙子杀了李国舅,杀人偿命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太后仁慈,不株连他们,杜家万分感激,请太后务必善待他的两个重孙,杜家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就是。”
张居正听完,长舒了一口气,对初雪道:“元凶杜威已经死了,玉容的弟弟也早在去年夏天就因病而亡,初雪,你弟弟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见事情得了如此妥善的解决,初雪心上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她想,不管到了什么危难关头,他总是有办法化险为夷,回想自己前日的束手无策,她没法不仰视这个男人。
冯保见话已说完,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中,只闻得窗外落叶坠地的声音,过了良久,初雪方幽幽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走吧。”
张居正嗯了一声,涩声道:“这一走,虽然还能见到,却无异于山长水远,初雪——你——”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住了。
初雪强忍住汹涌的泪眼,微笑道:“记得当年在青云阁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甘此生就此庸碌度过,你一定要学王安石,为天下苍生造福,如今,你终于有机会大展鸿图了。”
张居正精神一振:“不错,如今高拱已生退意,内阁事物多是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