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琦被刚才的事情吓了一跳,受的惊一点都不比齐泰小,到现在心口还止不住地砰砰直跳,抓着朱楧的手,借着他的扶力,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道:“谢王上,刚才的事真是把臣妾吓了不轻。臣妾不该出来干政的,请王上恕罪。”
朱楧温柔地着爱妃的头,帮她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看着她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脸上不由得挂起了一丝笑意,道:“王后严重了,你也是为了寡人好,何罪只有啊?”
“可是,臣妾毕竟做了臣妾不该做的事啊。”只见孙云琦睁着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一脸楚楚可怜地望着朱楧说道。
朱楧灿然一笑,道:“王后,你站出来帮齐泰是不是觉得自己欠了他的人情啊?”
孙云琦愣了一下,不知道朱楧为什么这么说,她是个诚实的人,而且对朱楧一片真心自然不会对他说谎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是的。可是臣妾希望王上明鉴,臣妾之所以劝阻王上,最重要的是为了我肃国的将来考虑。若是王上杀了齐泰,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兴兵讨伐,若是这个时候西边的帖木儿也打过来,两面夹击,我肃国岂不是就危险了?”
朱楧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住他的爱妻纤瘦的腰身,用头碰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道:“是,是,是。寡人都知道,寡人的王后是为了寡人好。不过王后你想想,你能想到的事情,寡人难道就想不到吗?”
“王上,你的意思是……”孙云琦这才回过味儿来,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王上怎么会想不到呢?难道刚才王上是……
“这样以来,你不就不欠齐泰的人情了吗?咱们家的人,不欠任何人的。”朱楧负着双手,一脸轻松与傲然的说道。
只见孙云琦瞪大了眼见,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有一丝惊讶,也有一种惶恐,似乎是被自己滴水不漏的心机给吓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王上,你刚才真是吓死臣妾了。”
差点被吓死的何止是孙云琦,话说兵部尚书齐泰回到驿馆之后,仍旧是惊魂未定,连着喝了几大口茶水才勉强压住心神,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可不是一件轻松地事,无论多么大胆的人都得腿肚子打转。
那名老仆见他终于定下神来,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擦了擦汗,急切地问道:“大人,您刚才跟肃王摊牌了?”
齐泰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双手握住手帕,放在桌子前,紧紧地攥住,道:“是肃王跟我摊牌了。还好有孙王后劝住,你的计策当真是妙,回去之后,本官自然重重有赏。”
那名老仆心下大为高兴,倒不是因为他可以得赏钱,而是因为他帮主人化解了这么大的一个为难,这个成就感就是了不得的,向齐泰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大人过誉了,老奴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这一切全都是大人洪福齐天。”
齐泰无心跟他谦让,摆了摆手敷衍了一番,脸上又挂起了一副愁容,道:“眼下肃国的危机算是过去了,可是回去之后本官该怎么交差啊?朝廷交待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办成,回去之后如何面对皇上啊?”
说到此处,他心里暗暗地赞叹了一声肃王机权百变,原来他假意答应将罐头和火绳枪的技术交给朝廷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引我说出改封的事,现在事情这么一闹,罐头和火绳枪的技术也就免谈了,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心机?
此时那名老仆也没有了主意,眼下这个局面能保住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回去怎么跟皇帝交差,他也没有什么主意,暗骂朝廷的人都是不懂事的呆子,这样的要求怎么能说得出来,这不是明显的给大人坐蜡吗?向齐泰一拱手,道:“依照眼下的局面,只能将这里的情况跟朝廷如实汇报了,大人最好着重写一下今晚的惊心动魄的场景,这样以来,朝廷知道大人尽力了,或许就不再追究了。”
齐泰抚须长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怕这件事过后,本官的圣眷会减少很多。”内心里暗暗地祈祷,但愿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耽误他的个人前程。
“大人不要在忧虑了,早点歇息吧,身体要紧。”那名仆人又安慰了齐泰几句,便在齐泰的示意之下告辞了。
齐泰一个人躺在驿馆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苦苦思索着今后的出路在何方,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将将睡去。
谁知道,老天爷偏偏不让他安生,就在他刚刚进入梦乡之际,一阵喧闹声将他吵了起来。
齐泰以为朱楧变卦了想要杀他,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随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门外的声音虽然喧闹,但是杂乱无章,绝对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肃军,也就是说,这些人应该不是朱楧派来的。
果然不出齐泰所料,就在这时,那名老仆“嘭”地一声推开门,慌慌张张地跑到齐泰的床前,跪下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齐泰的内心还是镇定的,不慌不忙地穿鞋站起来,说道:“出什么事了?何必如此惊慌?”
那名老仆听见外面的喧闹声又大了许多,不等着跟齐泰解释,不由分说地拉着齐泰的袖子,慌张的说道:“快走吧,大人。听说这伊犁城里闹兵变,肃王收的那些异族兵对待遇不满,正在四处抢劫,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们听说你是大明的使臣,认为你肯定带了很多财宝,说要过来抢驿馆呢。”
齐泰闻言大惊失色,这些人虽然不是朱楧派来的,但却比朱楧派来的更加可怕,这些个异族兵不闻教化,被朱楧征服了肯定心怀不满,现在作乱肯定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朝廷的使臣,见了面就杀,立即慌张起来,在仆人的服侍这下草草地穿了几件衣服,然后由仆人领着,跑出门去。
他的房门外早有十几个忠心耿耿的大明侍卫在等着他,见齐泰出来了,领头的百户立即向他作了一揖,道:“大人,赶紧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咱们几个保着大人杀出去。”
齐泰不是钢铁侠,性命有关的时刻谁都会害怕,不害怕的人多半都是吹出来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一脸惶恐地连忙点头,道:“好,好。我们这就走。”
众侍卫保着齐泰向驿馆的大门口冲去,走到半路,突然听见门外喧闹声大作,领头的百户下意识地将手竖着一摆,止住了众人的脚步,一脸紧张地冲着齐泰拱手道:“大人,前门怕是走不通了,走后边吧。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齐泰此时也有一些六神无主,两条腿微微地发软,刚才那名老仆也跟他说了,这些异族兵是想着抢劫他这个大明使臣的,那抢劫完之后,顺便要了他的小命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立即焦急地点了点头,忙道:“好,好。走后边。”
众人拥着齐泰走到了后院的墙根下,那名百户冲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士兵说道:“你们两个,先翻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人,就学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得令!”那两名手下齐齐地向百户行了一礼道,随后十分利索的翻过墙去,落到了后面,看了看附近,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地人,就对着墙壁发出了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百户听到这两声鸟叫,立即对齐泰说道:“大人,卑职将你抬上去吧。墙那边有人接应。”
齐泰面色十分紧张,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踩着两个士兵的肩膀爬了上去,到了墙头上,又得到刚刚翻过去的两个士兵的帮助,这才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一行人就这样逃出了生天,众侍卫拥着齐泰小心翼翼地在街上游荡,不知道去哪里,这个时候,还是齐泰镇定了下来,沉着声音命令道:“去王宫。”
“王宫?”众人全都傻眼了,一脸懵逼地看着齐泰,昨天刚跟肃王撕破了脸,现在过去求人家真的好吗?
齐泰也是个久经世故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沉着脸喝道:“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现在城内闹兵变,也不知道规模多大?我们这十几号人,要是碰上大规模的乱兵,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现在这个伊犁城哪里最安全?当然是肃王的王宫,想必肃王也不会不管我这个钦差大臣的死活吧,我要是死在了伊犁,他可就说不清了,他没必要充这个冤大头。”
众人一听颇有道理,性命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立即拥着齐泰向王宫的方向走去。
距离王宫还有一个街角时,突然听到一声暴喝:“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众人吓了一跳,侍卫们本来想着拔刀相斗,最后还是齐泰制止了他们,他认出了这伙人是肃王的侍卫,忙说道:“我是兵部尚书齐泰,因遭遇兵变,驿馆被毁,特来投奔肃王,还望接纳。”
齐泰本来以为那些侍卫会嘲笑他一番,没想到侍卫却是十分客气地说道:“原来是齐大人,王上听说城里闹兵变,正担心你的安危呢,已经派人去寻你了。这下好了,大人果然平安无事,请跟我来吧。”
说罢,调转马头,走在齐泰等人的跟前引路。
齐泰来到王宫之后,受到了朱楧十分热烈的招待,朱楧一脸担忧的拉着齐泰的手说道:“齐大人,听说城内闹兵变,没有伤到你吧。”
齐泰恭敬地向朱楧作了一揖,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并没有什么事。”
朱楧松开齐泰的手,将双手负在身后,谓然叹道:“都怪寡人治军无方,这回鹘乃是刚刚收复不久的国土,还有很多心怀不轨,妄图复辟的人捣乱,这个月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敢在都城内撒野。”
齐泰刚刚惊魂未定,脑子里只想着跑路,现在安全了,就开始想别的事了,在他看来,这次兵变发生的也太巧了,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发生在他和肃王商量改封的事情之后,这要是当中没有什么人安排,打死他也是不信地,不过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敢当面拆穿,只好就坡下驴,道:“西域之地被异族占据已久,人心不向中原已经很长时间了,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收服的,这不是殿下的错。”
果然不出齐泰所料,听完齐泰这句话,朱楧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惆怅地说道:“哎,其实寡人后来想了想,皇上让我去苏州享福也是为了我好。寡人也想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只是刚才的形势你也看见了,寡人在这里,他们就敢作乱,寡人要是离开了,他们还不反了天了?寡人好不容易为我大明打下了这么多土地,若是没有守住,那岂不是愧对先帝,愧对陛下的隆恩?所以,寡人想等到这里的局势稳定了在改封,这一点还请齐大人体谅,烦劳齐大人回禀皇上。”
齐泰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你这个借口真是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去,只可惜,现在是在你的地盘,而且你的实力强横,就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别人也不能怎么着你,随即向朱楧严肃地作了一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真是时时刻刻都为江山社稷着想啊,真是臣等的楷模。请殿下放心,臣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此事禀明陛下,请陛下答应殿下的请求。”心道:我正好可以借这件事脱罪,跟朝廷说自己遇上了兵变,不得已才答应肃王。
这也是朱楧所考虑过得事情,要想让人家帮你说话,就必须将人家的后路想好,这年头出来混的谁傻啊,没有人会甘愿牺牲自己帮你的,人家又不欠你的,负着手仰天一笑道:“哈哈哈,那就有劳齐大人了。齐大人一定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待寡人平定了兵变,一定好好招待齐大人,带着齐大人游览完毕这西北的大好河山。”
齐泰的心里闪过一丝冷笑,暗道:谁愿意待在你这里受着夹板气,但面子上还是强挤出一丝笑容,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殿下了。只是臣皇命在身,不敢久留,臣打算明天就回京。”
“明天就走?这么着急?”朱楧用十分讶异和不舍的眼神看着齐泰,但内心里还是说着:走吧,走吧。你丫就是个瘟神,每次朝廷派下来个使臣来,寡人都得陪吃陪喝陪玩,一点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