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汝恒!”
小亭中忽来一声娇叱,被梅汝恒称作二姐的姑娘瞪着铜铃一样圆鼓鼓的眼睛,愤怒之中带着刁蛮,目光直逼梅汝恒。
梅汝恒吓得一阵哆嗦,咽了口口水,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说!究竟怎么回事?盗我的画暂且不论,安敢将之弄得面目全非?”
“二姐,这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是是是……”
“是谁?”
梅汝恒没想过当叛徒,无奈面前姐姐的威慑力太大,几经犹豫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夏商身上。
“是你?”女子表情更冷,或许是知道长孙温等人的身份,所以把夏商也当成了某世家子弟。故未立即发作,压着愤怒问道:“你是何人?”
“夏商。”
“姓夏的?长安何时冒出一个夏家?”梅汝恒嘀咕起来。
“姑娘不用多想,我不过好吃有道的东家。”
“好吃有道是什么?”
“一小饭店而已。”
“小饭店?小饭店的东家能跟这些公子哥混在一起?”女子小声嘀咕着,眼中满是不信。
不过一看自己辛辛苦苦的大作被毁,甭管眼前这厮有怎样的背景都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女子抬手指着夏商:“不管你是谁,未经我同意便擅自改动我的画作,你当如何补偿我?告诉你,这幅梅园小景图可是本姑娘废了整整十日完成的!”
夏商平静地点点头:“擅自改画确实不对,不过在下不知此为姑娘作品。梅兄言此画为他之作,在下动笔改画时梅兄并未露出任何阻拦的意思,所以才下笔。姑娘说要在下补偿,是否有失公允?”
“你!”女子气得脸红一片,却又没法反驳,转而瞪向梅汝恒,“梅汝恒!你说现在怎么办?你赔我的画来!”
“二姐,你先消消气。这这这……夏兄并非毁画,而是帮二姐修改。您看现在的画面经过夏兄修改后不是变得更好看了?”
女子气得毛都快竖起来了,她眼中只有被涂改的部分,压根儿没注意到整体,梅汝恒跟她说好看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哎呀!二姐!二姐你松手啊!某这么多好友在场,这成何体统?啊啊啊……”
梅汝恒被愤怒的二姐拧住了耳朵,小亭中充满着梅汝恒的惨叫。
旁观者表情尴尬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阵阵抽搐。
本该高雅的赏画却成了一场闹剧。
如此喧闹了一会儿,欧阳芥芹看不过了,上千道:“梅姐姐,且听妹妹一言。”
欧阳芥芹的面子够大,真让那女子停下了。
梅汝恒如获重生赶紧退到众人身后,长孙温笑道:“梅兄,别人都是借花献佛,你这是借刀杀人啊!”
梅汝恒啐了一口:“哼!这是尊敬兄长!”
夏商看得有趣,趁此机会小声询问:“你二姐何许人?怎生如此彪悍?”
梅汝恒一听,冷汗顿时下来了,忙对夏商做了个禁声手势:“嘘,你小声点!彪悍这词能随便用?要是被我二姐听见,咱们都得脱层皮!我二姐叫梅婉儿,可是我爹的宝贝,不仅能歌善舞,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更要紧的是她还很会做生意,据说跟家中出主意赚了不少,虽说脾气大了些,但人家样样都比同辈强,家中长辈各个都喜欢。夏兄,尤其是你,可别被我二姐惦记上,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梅婉儿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嘀嘀咕咕说什么?”
梅汝恒赶紧摇头:“没……没什么。”
“你上一边儿呆着去,这没你的事儿。”
梅汝恒讪讪笑着,退到一边,留下夏商一人与之对视。
“你!你擅改我画作一事本不会这么轻易了结,好在有欧阳妹妹为你求情,用她的一幅画来做补偿。改画的事就先不说了。但你说我画作主次不明却不得不说个清楚!你凭什么这么说?”
夏商正欲说就凭画作中所显露的问题。
可话未出口,梅婉儿又道:“你不过一小饭店的东家,一个小商人而已,凭什么对我的画作指指点点?你懂画吗?”
“经商就不能懂画?你梅家世代经商,照理说还弄梅园这种附庸风雅的别院作何?你学画又有何用?”
梅婉儿一愣,小鼻子一吸气:“你……就如你所说,你说你懂画又有什么凭证?”
“需要什么凭证?”
“有何作品于世?或当场画来看看?”
夏商笑了笑:“姑娘,你这话说得就有失公允了。我是商人,不卖画,奈何作画?凭什么你一幅画画十日,却要我当场作画?罢了,我知姑娘也有所感悟,知自己作品确有我所说之问题,故而气恼脸上无光。只要姑娘平心静气好好想想,应该会接受在下说法的。”
说罢,夏商转向一边,意思是不再与之交流。
“夏商!我命令你回过头来!谁说过认同你的说法?商人就善诡辩,被一位我不知道,你这沽名钓誉之徒,所凭不过三寸不烂之舌罢了,实则没有学识,你们这些人肯定被他所蒙蔽,所以才与之为伍。”
夏商重新回头,无奈地朝众人摊手:“是这样的吗?”
不论梅婉儿如何气恼,夏商始终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夏商越是如此,梅婉儿越是气恼,在家中呆久了,心说从未遇到过似他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梅婉儿似乎跟夏商杠上了,认定了他就是个凭借口舌骗吃骗喝的大骗子。可当她开口之际,一个弱弱的女声从大骗子身侧传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声音一出,众人无不侧目。
所有目光都落在并不起眼的李洛身上。
“你……你刚才说什么?”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众人失口同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这这……这诗是你所作?”
李洛摇摇头。
见李洛摇头,众人长舒一口气,这样的诗作怎是一个这般年纪的姑娘能作出来的?
不过李洛下一句话让众人放松的心情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此为我相公初入梅园时随意所作,之前念得小声,只有我一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