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凤闻言醒过神来,不再去管丁保,举袖挥开满室的石灰卷尘,赫见墙洞之中,马走日正盘膝而坐,神情虽极是委顿,然而原先面上满布的肆虐毒意全都消失不见,因“元君霸劲”贯体而暴起如蚯蚓般的青筋也尽复如常。
一搭脉门,结果却更令她不敢置信。
“老,老族君!你的霸劲之伤和妙丸之毒……都没有了!”
马走日勉力开口,油尽灯枯似的干瘪嘴角微微颤动,半响,竟凝成一抹扭曲的微笑。若非体力耗尽,丹田中空空如也,他几乎要大笑起来:“玉凤,那……那小道士,吸……吸走了我体内霸劲和丸毒。点……点滴不剩。”
老人说着,奋起余力,突然哑着嗓子大叫:“一定……一定要留下他!”
黄浊的眼瞳中绽出光芒,回映着众人的错愕:“那……那个小道士……是咱们……对……对付元君那恶魔的唯一希望!”
罗玉凤大惊,顾不得照顾搀扶马走日,飞身而出,却见丁保(话最有话语权、也是第一高手的马走日!
这结果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剩下的,就要看这种治疗所需付出的代价,以及能不能快速有效推广开来了……
但等她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丁保时,却是被他的严重状况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脉。
“每回我稍一不在身边,你便要闯祸!”
澹台王图把脉确定丁保并无致命之危后,舒了口气,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嘴上兀自叨念:“男人呢,就是不安分。麻烦精!让你老老实实配合,看看有没有可能当救世主。你……你竟不管不顾直接把老家伙一身的‘元君霸劲’和‘继嗣妙丸’之毒吸干净了,不要命了么?”
“我……意外……纯属……”
“好了,别说话。睡一会儿。扁鹊堂的人正跟臭苍蝇一样四处找你,虽然是咱们故意引诱的,可眼下不便相见。得换个地方先。”
澹台王图运指如飞,连点他身上几处睡穴,从指尖强横的反震力道便知状况比较糟糕,虽不致命,却也得赶快处理才好,遂赶紧加紧速度掠向目的地。
丁保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回过神时,澹台王图已挟着他跃入一处广间,室内似是极为宽阔,空气冰凉。
“再忍耐一下,我待会便为你打通筋脉。”
澹台王图随手熟练地按了几处机簧,宁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喀啦啦的机关开启之声,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掀起偌大回音,不但显出空间之广,也表示机关许久无人使用,机括润滑渐失,牵引起来格外辛苦。
丁保被她扶着跃入另一处空间,声音回荡的空旷感倏然消失,但肌肤残留的冰凉触感还在,与之前小密室里的感觉相类。
丁保只觉体内彷佛有只烘热的火炉,浑身上下痛苦难当。
澹台王图闭起机关,让他盘膝而坐,一手按着他头着,故意狠声道:“幸亏是你,要换个人敢如此妖孽,我一早斩杀永绝后患了!”
丁保知她在夸张说笑,笑了笑,正色道:“我练习的那套诡异功法,果真是恰能克制‘继嗣妙丸’之毒吗?”
“非但如此。”
一提这茬,澹台王图整个人立马喜笑颜开道,“那‘继嗣妙丸’既是毒也是药,是可以大大提高扁鹊堂人生育几率的宝药。所以他们为了繁衍和生存,不得不被那位元君控制。而正是因为可以有效繁衍,所以任凭元君如何压迫,轻易也不愿翻脸!你的内力既然可以有效化解妙丸之毒,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直接做药,有效缓治他们身体内繁衍率低下的病症!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要发达了?”
丁保点了点头,又道:“元君霸劲呢?”
澹台王图本还面带笑容,听到这四个字突然俏脸一沉:“你知不知道,贸然让元君霸劲导入体内,很可能会让你五内俱焚,全身爆血而亡?你若就这样死了,岂非荒谬得紧?”
丁保见她难得严肃,声音中还微有颤抖,顿觉心中有愧,低声诚恳道:“姐姐,这次是意外,不会再有下次。”
澹台王图听他这样一说,登时软了心肠,原本想教训他的话全吞了回去,轻哼道:“那‘元君霸劲’是个什么路数我也不清楚,总之非常危险,而且居然可以寄居存留在人的体内,直接受‘继嗣妙丸’毒性的影响!看来这位元君可不是一般的狠角色,‘元君霸劲’残存体内一年发作一次,而‘继嗣妙丸’的毒性偏偏可以压制它的发作,再加上这‘继嗣妙丸’的药性可以让人提高生育……双拳齐下、恩威并施,怪不得扁鹊堂那些人老实乖巧不敢作反!”
说完嘻嘻一笑,“可惜他遇到了小书生弟弟你这个大怪胎,不仅能洗了妙丸之毒,还能把这劳什子元君霸劲给直接吞噬掉。”
丁保动了动身子,只觉浑身不畅,不觉疑道:“哪有姐姐你说的这么轻松,我现在怎么感觉就剩半条命了?”
澹台王图解释道:“原本应当是没什么大恙的,不过不巧的是你这心魔刚好来到,便生生捣了大乱。到现在,我也不知究竟彻底打通了魔障没。你的筋脉固有拓展,但拓得参差不齐,偏生又吸化了马走日体内那股汹沛的元君霸劲,真个是水道未浚,再遇洪滂。不过这样正好,你方才吓人的模样被罗玉凤他们看个正着,也好让他们知道救人并未那么容易,是拿着性命在玩。想找你出手,就得多拿出点诚意来。”
“待价而沽。”丁保总结道。
澹台王图嗤的一笑,佯恼道:“呸,说得那么难听,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这两天你我索性坐关不出,把你的筋脉悉数打通,直到能承受你眼下的内力为止。过了心魔的关口,以后根基便稳定下来了,马走日你都治好了,其他的想必更加容易。不过,扁鹊堂那边,这几日我们还是要晾他们一晾的。”
丁保点头:“明白。囤积居奇、饥饿营销。”
澹台王图恼得拿指尖狠戳了他的脑袋一下,恨恨道:“明明是羽扇纶巾的潇洒卓然人物,偏生整日爱扮作一脑子铜臭嘴脸!”
丁保笑笑不语,环视四周,又问道:“狐狸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澹台王图神秘一笑,指着石壁:“你自己瞧瞧。”
壁上有道横缝,长有尺许,宽约一指,丁保心想,狐狸姐姐弄的这处透气孔洞未免做得太张狂,别说被人瞧见,万一烛光透出去,岂非露了行藏?
凑近一瞧,不禁愕然。
气孔外是一整片宽广的青石地板,除了红柱青灯之外,竟是别无所有。
开阔的空间里照明充足,丝毫不觉已是夜晚。
丁保对占地广衾的出云观建筑群不算熟,然则这里却是帮厨时曾走过的,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禁不住道:“这里……莫非是玉皇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