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凤面色一凝,乌纱衣袖轻轻晃动着。
她自己没有子女,对于姬小月这个姐姐的独女,还是非常疼爱的。
虽然这些年来因为扁鹊堂内部事务跟姐夫姬华有些纷争,来往也甚少,但心理上,仍是对姬小月视若己出。所以自然不肯将她牵扯进来。
“还是小孩儿呢,整天闹着玩。元君的‘继嗣妙丸’如此珍贵,可不能无端浪费在孩子身上。”
一旁,河族君与孙族君交换眼色,不禁微凛。
罗玉凤履行副堂主职责,强行为马老族君出头,终于惹祸上身。她现在已不再是为了道义责任、出手拯救下属的超然角色,火势越过了她,直接延烧到了那位少不更事的少堂主身上。
“呵呵,本使觉得少堂主……已不是孩子了。说不定在这一点上,少堂主倒是会赞同我多些。”
张凌桥冷冷一笑,突然对着堂外扬声道∶“少堂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畏首畏尾的见不得光,那是鼠辈的完,故意无视罗玉凤的示警,大喇喇地啐了一口。尖着嗓子咕哝咒骂道:“倒霉!这都能被逮到。关我什么事来?”
说着。一拍树干,拎着丁保的衣领跃下槐树,尖着童音细嗓,叉腰怒叫道:“张凌桥,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人怕你,还有那劳什子元君,我姬小月可不!”
她这少女身材苗条,提着丁保这样一名健壮男子弯腰跃下。似是忘记自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双脚尚未踏实,丁保已五体投地,头面直接掩按在土里,还抢在她的靴底之前。
丁保得她警示,早已明了,她这是担心他被张凌桥认出,故意替他掩饰面部,心中暗赞反应真快。
同时积极配合,用出“身心通明”。控制脸部肌肉,脸皮将将挨着地面。在尘土间一滚,一时倒也难辨面目。
再加上一身小道士的装扮,张凌桥不仅没认出他来,连朝他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只道是哪个倒霉的小道士冲撞了这位脾气明显不好的少堂主,就像乳狗落入三岁顽童手里,折颈断腿也不奇怪。
澹台王图扮演的“姬小月”拎着丁保的领子一路拖行,上阶台时也任他头手不住磕碰,看的人都觉得疼,但在她和丁保的密切配合下,其实倒只是虚张声势。丁保不善装疼,为免露出破绽,直接扮作被磕得晕死过去。
就这样,一个小女孩拖着一名晕死的小道士,旁若无人地走入大堂,这画面委实太过诡异,扁鹊堂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都忘了言语。
不得不说,少堂主这初一亮相,给人的印象便是极其深刻!不少扁鹊堂人见她这般耍横跋扈地走过来,竟自禁不住后退半步!
中年美妇罗玉凤心里着急,面上,却是皱起眉头,轻斥道:“胡闹!你这是什么样子?”
“姬小月”噘着小嘴,扭头道:“凤姨,你手底下人太也脓包,这贼道士在墙外偷听哩!居然没人发现,四面望风的都死了么?”
无视于众人的错愕,随手将丁保一扔,起脚踢得连滚了几圈,嘭的一声,撞上黄衣女子河族君的椅脚。
河族君低呼一声,小巧的莲足往旁边一让,按着扶手便要起身搀扶。
“姬小月”冲她摆摆手,大喇喇地嚣张道:“河族君甭客气,你只管坐!没相干的!”
俨然一副主上派头。
河族君转头望了罗玉凤一眼,罗玉凤华容一沉,轻声斥责:“什么没相干的?”
吩咐侍从:“把那位小道长带下去,好生照料伤口。出云观的羽士身份不同一般,人一苏醒便来唤我,我要亲自向小师父赔罪。”
澹台王图闻言微不可查地一笑,暗想,早就听说这罗玉凤求道甚诚,每年一出来,途中总不忘拜访名山古刹,供养道士,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嘻嘻,这样最好,你要是真看得下去我蹂躏小书生,我这出戏可就真不好往下唱了!
眼珠子一转,瞅着罗玉凤身畔的健妇侍从,恶狠狠道:“婆娘,你敢动他,我便要你好看!”
那名随身健妇向来只听罗玉凤一人使唤,自然不理她,木着一张脸,径直朝丁保走去。
“姬小月”一闪身拦在那名健妇面前,脚尖虚点,蓦地掠起一道弯月似的白弧,唰地一下,烟尘兜卷,迸散在那名健妇左斜覆额的刘海之前,小小的靴尖仍虚点在地面上。
若非那道高过头顶的烟弧未散,在空气中留下淡细轨迹,夹杂着几丝被利刃划断似的发毛,任谁也料不到这小女孩出腿竟如此迅捷狠辣。
那名健妇先是愕然,继而薄怒上脸,簌簌落尘扑白了她的大片头发,若非碍于姬小月的身份,早扑上去收拾她了!
张凌桥唯恐天下不乱,眼神浮出一丝嘲意,口中,却是抚掌大赞:“少堂主,好俊的腿功!果不愧是扁鹊总堂的绝学!”
“姬小月”似是看不出他不怀好意,得意洋洋回道:“哼,算你还识货!”
见那健妇腰腿微动,正欲起脚,谁知乌影一晃,那健妇已到了她背后,身法如鬼如魅,从容拖起丁保,走向后堂。
“你找死……”
“姬小月”气得浑身发抖,目中杀机隐现,点足起脚,身子横空飞至,两条浑圆结实的细直腿子交错而出,叠浪似的蹴向那健妇背心!
感应杀气直奔背门,那名健妇霍然转身,面上虽表情不多,也未直接动手,周身体态却充满警戒。
张凌桥抱胸抚颔,饶有兴致地观察“姬小月”的胡搅蛮缠、跋扈不讲理,满脸的幸灾乐祸。
危急间黑白影像一摇,罗玉凤翩然而至,伸手轻飘飘地将两人隔开,轻声斥责“姬小月”:“小月,够啦,你不要再胡闹了。”
对那名贴身健妇使了个眼色。健妇微一躬身,抱着丁保,倏地转头钻入内室,动作之快几乎难以看清。
“姬小月”面色变了几变,跺脚不依道:“凤姨,连你都欺侮我!我要找马爷爷,我要找马爷爷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扁鹊堂众人俱都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