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端着枪,弯着腰的士兵,目光盯着远处的阵地,脚步缓慢而又坚定。
蓝浩处于所有人的前面,他的身边是指导员和一排长,手里无一例外都端着莫辛纳干步枪。
一个连的士兵,散布在不到百米宽的阵线上,密密麻麻,带着压迫性的气势前进。
战争史上最无畏的战术,是排枪冲锋,这需要无畏的士兵和坚定的信念。蓝浩连还不具备这些,他们只是一群新兵,所以他们弯着腰,而不是挺直了胸膛直面弹雨。
王廷兰狞笑着,他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这里有充足的枪弹和水,有多少敌人都会被收割。
“虎子,看好了,一会儿给我很好的打。打死一个,老子赏一个大洋!”
握着马克沁重机枪的虎子心动了,迅速调整机枪的射界,将枪口压得更低。这样射界虽然窄了,压制力也弱了些,可更加容易控制弹流,能够更多的杀伤敌人。
防御线构筑的仓促了一些,不过加装了雪;,哈奇开斯机枪不占优势。
对射刚一开始,哈奇开斯机枪就完全出于了劣势,一挺马克沁压制着两挺哈奇开斯机枪,另外一挺马克沁在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士兵的生命。
刚进入自动化时代的机枪,马克沁是名副其实的杀人利器,后世的各种类型的轻重机枪,没有一个比它使用的更广泛,杀人更多。
弹流扫过的区域,就是一片空白,崩断的四肢,破裂的胸膛,到处都是倾洒的鲜血。
血流过之处,融化的雪水和血水缠绕在一起,染红了地面。
一片洁白中的殷红是那样的醒目,那样的刺眼,趴在一处洼地,蓝浩泪水在眼窝里翻滚,牙齿咬得咔哧作响,拳头狠狠的砸在地面上,正巧碰在石头上,血瞬间就流了出来,滴落在白雪上。
三百米,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距离,哈奇开斯机枪在四百多米外被完全压制,无法前进一步,士兵们根本不可能凭借肉体冲过这三百米的距离。
前方二十米,一个士兵倒在血泊之中,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蓝浩,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可鲜血噌噌的向外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连长,我跑到你前面了。”蓝浩仿佛听到了那个士兵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满足。
“啊……”
狂嘶一声,蓝浩一跃而起,不顾弹雨阻隔,疯了一样向前冲锋。
死亡算什么,命早在广西的时候就该丢了!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大哥有理想,那就让我成为他征途中的一粒垫脚石!
蓝浩目光坚毅,胸膛挺得直直的,畏惧被抛开,死亡忘记了,只要锋利的枪刺扎入他们的脖颈,看到那喷泉一样的血液涌出,一切都值得。
灰色的身影,所有人都认得,那是他们的连长,一个要冲在部下前面的连长。
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激动,士兵们只是觉得血液在沸腾,只有让那胸膛迎向枪弹,让鲜血喷洒出来,才能舒缓一二。
“冲啊!”一个士兵喊道。
“冲啊!”一群士兵在响应。
如果莫然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场面很熟悉,就像在诺威金矿,和谢苗诺夫的那场对战一样。
命是贱的,活的辛苦,当出现一个敢死在他们前面的长官的时候,谁还会畏惧死亡。
枪如林,弹如雨。
枪林在弹雨的扫射下,渐渐稀疏。
一个,两个……数到十的时候,虎子心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十个大洋能干什么,连一亩良田都买不到。
如果能够像下面的那些人一样,轰轰烈烈的活一回,哪怕立刻就死了,也值了。
从兴奋到震惊,王廷兰身体颤抖,手脚抖得几乎握不住枪。他清楚的看到,一百多名士兵,至少被打死打伤了七十,伤亡已经超过了六成,北洋军在这样的时候,肯定已经崩溃了。
可是他们却还在冲锋。
一百八十米,没人知道他们还有牺牲多少,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站在阵线后的席旦林,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仇恨早就散去了,佩服油然而生。
他相信,如果是他的士兵冲锋,也一定能够这样勇猛无畏,视死如归,只是伤亡过半的时候,恐怕就不好说了。
按照商定,在敌人冲进百米之内后,他的骑兵连要反击回去,避免自己部队的太多伤亡。
握着马缰绳,缰绳上已经落了一层的碎雪,席旦林的头发也白了,他不想踩马镫,他觉得,如果自己踩在马镫上,就会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席连长,我们的弹药不多了。”王廷兰手下的一个连长跑过来喊道。
席旦林突然有些放松了。马克沁是真正的耗弹大户,两箱枪弹看起来很多,可是真的全力射击起来,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弹药库还有。”席旦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回答了。
连长兴奋的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就跑去了弹药库。
“敌袭!”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了阵线。
席旦林听得出这是刚刚那连长的尖叫。可是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枪声。
“举起手来!”
松开缰绳,席旦林很顺从的举起了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士兵们见状,虽然惊讶,不过也大松了一口气,举手投降了。
他们不知道,假如刚刚有一丝的犹豫,就会被黄豆大小的弹丸席卷,被打成千疮百孔。
留下了十个人看守,粗大的霰弹枪颇具威慑力,那就像一门小炮,面对它,让人忍不出心惊胆战。
“这就是那种沉闷的枪,应该就是它打乱了骑兵的队形!”席旦林想道。那场伏击,他一直认为输的很冤,如果不是骑兵的阵型乱了,自己完全可以带着骑兵冲出去,全歼伏击者。
席旦林不知道,真正让骑兵阵型散落,无法控制的是战熊,可惜他只听到了声音,没有见到战熊的身影,以为那是某种发声器。
相比于席旦林,第一线防守的二营残部遭了大殃,两个机枪点被达成了筛子,无论是人还是机枪,都彻底废了。
虎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后悔,后悔刚刚投降太晚,后悔和营长待在了一起,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就换了一身血窟窿。
蓝浩端着枪冲到了阵线上,他一直死盯着的一个机枪手已经死了,附近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
“啊!”
枪刺带着蓝浩的愤怒和仇恨,狠狠的刺向马克沁,厚实的水管套被刺穿,细长的枪刺折断了。
修长莫辛纳干步枪结构流畅,极适宜拼刺,现在却成了蓝浩的泄愤工具,枪托横砸在马克沁上面,枪声从枪管的尾部折断。
愤怒过后,蓝浩望着那些偷袭过来的霰弹枪手,他们都是教导连的人,也就是欧列格的手下。
一丝感激都没有,有的只有仇恨,蓝浩恨欧列格,即使他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可这种冷血的指挥官,就算是一直都不会失败,蓝浩也不会喜欢,永远不会。
“是人就有感情,只要有感情,他就有弱点,有弱点的人都能被克格勃利用!”利塞特·韩利这样告诉她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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