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是秋末,谢长珩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越发冷静,想起妻子提醒的那一丝怀疑,很快就把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
先前只顾着搜查五房的屋子,但是忘了搜人,更没有想到去搜五房的主人!
----不由狠狠握了握拳,指节发白。
一进五房的院子,便沉声问道:“老五呢?”
家里下人都怕他,更不用说此刻一脸阴霾的样子,小丫头吓得哆嗦道:“五爷,去了苏、苏姨娘的屋子。”
苏宜君和细眉死后,下人们都十分忌讳和害怕,唯独谢长瑜依旧恋恋不舍,竟然不会五房主屋,而是独自过去缅怀心上人。
谢长珩听了更是上火,来到小院,几乎是一脚踹开了房门!
“大哥……?”谢长瑜一阵义愤填膺跑了回来,正在恼火和伤心,不料兄长竟然追了过来,第一反应是哥哥要打人,“我就说了几句气话,这么不依不饶……”
别的丫头都不敢也不愿过来,云锦是他的贴身丫头,辞不得,眼下见谢长珩进来有事,赶忙退步,“婢子先出去了。”
谢长珩上前一步,抓住往后退缩的弟弟,一把将腰间的荷包拽下来!
“做什么?”
谢长珩不理他,走到桌边打开荷包,一样一样的掏出来,----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小布囊十分可疑,拿到鼻子边一闻,散发出让人胸闷不适的味道。
“这、这……”谢长瑜瞪大了眼睛,惊讶使得他忘了伤心和愤怒,不明白,自己的荷包里怎么会有这个?明明记得只装了几个金锞子,留着出门时备用的。
谢长珩将荷包拍在桌子上,质问道:“你竟然一点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谢长瑜重复哥哥的动作,也闻了闻,皱眉道:“什么脏东西?闻着叫人不舒服。”
谢长珩冷笑道:“你应该去问问死了苏姨娘!”
谢长瑜一怔,“大哥,你什么意思?”转瞬明白过来,“你是说……,这是宜君偷偷放起来的?这怎么可能?!”
“她若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够瞒天过海?”谢长珩看着执迷不悟的弟弟,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怒气,“锦哥儿吐奶,你大嫂孕吐,哪一次不是有你在场?你不是说她如何如何好吗?这就是她的好处?!”
“不可能!”谢长瑜高声辩解,“宜君她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事实摆在眼前!”谢长珩质问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谢长瑜愣了一阵,继而明亮起来,“对了。”他像是恍然大悟,“这个荷包是晏氏给我绣的,肯定是她……”
“啪!”的一声脆响,谢长珩重重一巴掌扇在弟弟的脸上!
谢长瑜吃痛捂着脸,闷哼“嗯”了一声。
“你疯了?说什么疯话?”谢长珩简直是怒不可遏,忍了又忍,一声声质问:“你以为五弟妹跟你一样,疯得都不顾?你是她的夫君,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处心积虑害你做什么?害自己的儿子做什么?”
谢长瑜的目光有些灰败,喃喃道:“不……,不会是宜君。”摇了摇头,像是要摆脱那样的想法,“她那么温柔、那么胆小,她不会的……,一定……,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她!”抬起头,“大哥……,一定是这样的!”
谢长珩在凳子上坐下,沉声不语。
“还有……,宜君她有身孕啊!”谢长瑜像是抓到了什么亮光,心下松了口气,“没错没错,宜君自己就有身孕,她要是放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是害了自己吗?大哥你说对不对?所以不会是她……”
谢长珩有些无力,淡声道:“她不会有身孕的。”
----苏宜君想要利用这个结,还是打散吧。
“大哥,你说什么?”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兄弟,谢长珩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许一开始,就有哪个地方错了,最后一步步错到今日田地,以至难以收拾。
此时此刻,晏氏正摒退了丫头站在门外。
不是她想偷听大伯说话,而是最近事情太多太乱,怕丈夫因为苏氏跟大伯吵架,原本是想过来劝和几句的,结果却听到丈夫怀疑自己。
而眼下大伯要说的事,更让她不愿离开。
大伯这是打算做什么?把苏氏不能怀孕的原委如实相告?那么……,岂不是又中了苏氏的另一个奸计?叫自己和丈夫永远离心离德!
可眼下的事真是一个烂摊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说,无法解释苏氏放东西的动机。
说了,----脓包是戳破了,但是流出的脓水,却要让自己和锦哥儿承受。
晏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上也忍不住发抖,心里不断的喊着“不行”,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大哥,你说话啊!”谢长瑜声音焦急,一声声问道:“为什么宜君不能怀孕?是不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他话里的“有人”,简直就是在直指晏氏!
“她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有什么资格生下谢家的孩子?”谢长珩冷冷打断,阻止了弟弟的猜疑,“苏姨娘若是能够有机会怀孕,当初就不会让她进谢家的门!”
谢长瑜眼里一片惊骇,“你们……,在宜君进门前就……”
“不然你以为,我会答应让她进谢家的大门?”
“我不信!”谢长瑜快要崩溃了,摇头道:“大哥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想骗我宜君不能有身孕,所以才会害人,一定是这样的……”
----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推断,每一种都叫自己难以承受。
谢长珩已经平静下来,淡声道:“你若不信,可以叫人验尸。”
“轰”的一声,谢长瑜脑海宛若炸开一道惊雷!没有炸到别人,只是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他相信了,哥哥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表妹不能怀孕,她只是自己和家庭较量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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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苏宜君的下葬入土之日。
原本死了一个姨娘,不可能大操大办的做丧事,但这个姨娘身份特别,再加上谢长瑜的坚持,谢家也要脸面,便在苏宜君生前的院子设了小灵堂。
初盈如今是孕妇,再说没有主母去拜祭姨娘的道理,所以消息都是听说。
简妈妈坐在旁边回道:“听说苏姨娘的生母尤氏来了。”
初盈不觉得奇怪,苏夫人和谢娴肯定都不会来的,----闹到这步田地,谁还稀罕那一份亲戚情分?当然都是以礼仪作为推辞,死了一个姨娘而已。
“听说那尤氏甚是刚强,就是进灵堂看了看,没掉眼泪,倒是苏姨娘的小兄弟,在灵位前哭得甚是伤心。”简妈妈一面拨着手炉,闲闲道:“尤氏临走时,还跟五奶奶说是辛苦她了。”
----自己是姨娘,在家还受着嫡妻的拿捏,女儿也是姨娘,死得又不光彩,尤氏还能够再说什么?还敢哭什么?不过是来尽一场母女情分罢了。
初盈不喜欢苏宜君,但也可惜她年纪轻轻走错了路,再说人都死了,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摆手道:“算了,不提她了。”
只是奇怪,谢长瑜怎么变得安静老实起来。
她不知道丈夫捅破了脓包,更不知道丈夫自己背了黑锅,这件事……,晏氏也不可能告诉她,----因而总是觉得没有底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当初阴差阳错没有嫁给谢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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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益深,天气渐渐的变得寒冷了。
谢长珩现在每天睡觉之前,都习惯的去摸一摸妻子的肚子,运气好的时候,正好会赶上小家伙胎动,次次都是不厌其烦。
初盈笑道:“你别摸了,说不定人家正准备睡觉呢。”
“不老实!”谢长珩笑了笑,松开手,“算算日子,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产了。”侧身看着妻子的眼睛,“最近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初盈微笑,“没有。”
说来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头一胎就这么的顺,除了被谢长瑜影响的两次,孩子就几乎没有闹过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意无意的模糊了普世师太的话。
“长珩……”初盈想起了另外一件担心的事,伸手卷了他的一缕头发,在手指尖缠绕着玩儿,轻声问道:“万一生出来……,是个姑娘。”
不是自己不喜欢女儿,实在是处在这个嫡长媳的位置上,面对的压力太大。
“别瞎想了。”谢长珩心里很想要个儿子,但是不想让妻子太紧张,安抚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不都是咱们俩的孩子吗?”看着那双水莹莹黑白分明的眼睛,“即便这一胎是女儿,先开花后结果,以后有的是时间生呢。”
初盈心里明白,这种事除了看天意以外,谁也没有办法选择,丈夫肯这样安慰自己算是不错的了。
如果是个女儿……,身边的人都会很失望吧。
“最近外面事儿不少。”谢长珩决定打断妻子的思绪,不然胡思乱想下去,不但没有任何益处,反倒让她心情不好,“南边怕是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这么严重?”初盈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担心道:“不会打起来吧?”又看了看丈夫,轻轻点头,“还好、还好,你不是武将不用去应战。”
谢长珩面含微笑看着她,不言语。
初盈见状脸色微变,“怎么?皇上要让你去……?”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面,“不行,你还要看着我生小家伙呢。”
谢长珩依旧没说话,轻轻的抚了抚她鬓角的细碎发丝。
“皇上不是知道我怀孕了吗?”初盈不可置信,眼里带出一丝忿忿然,“朝廷里面那么多人,你又不是打惯仗的……”微微挣扎,支起半个身子,“明天我就进宫去,找皇上理论!”
谢长珩“哧”的一下笑出声,捏了捏妻子的脸,“啧啧,胆大包天啊。”
“你在逗我?”初盈顿时反应过来,又窘又恼,偏偏肚子大不能随便动作,伸手用力拧了一把,嗔道:“看人着急好玩儿吗?”
谢长珩笑道:“仔细手疼。”
“我不疼,你该。”初盈到底悠着劲儿的,不会下死手,玩笑两把便算了。
“补偿一下。”谢长珩的手伸了过去,熟练的滑进那层薄薄的衣服里面,握住更加饱满的软肉,手指摁住了顶端的蓓蕾,贴近细声,“等小家伙出来,回头我们再添几个孩子。”
初盈因为他一直没收人,不免有些迁就纵容,一般只要不是太过火都会默许,忍了半晌,丈夫的手越发放肆起来,于是轻轻用脚踹他,“有完没完?”
“我摸摸小家伙。”谢长珩的手滑向了妻子腹部,正好被孩子踢了一下,“霸占你娘的肚子,居然还敢踢你爹?等你出来再收拾你。”
“行了你。”初盈抽出他的手,娇嗔道:“越说越没个边儿了。”
“睡吧。”谢长珩见她彻底忘了生男生女的事,遂不再东拉西扯,让妻子一如平常的背转过去,自己轻轻搂了她,“多睡觉好,咱们总说话小家伙也睡不成。”
“胡说……”初盈嘟哝了一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合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