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珩赶到五房的时候,已经炸开了锅。
锦哥儿哇哇乱哭,饿得,偏偏吃了又吐出来,还是饿,几次折腾下去,连哭声都变得虚弱了。
晏氏眼泪一串串的,哄着眼睛看着儿子,神色戒备,好似对每一个人都不放心。
“夫人。”奶娘一脸惶恐之色,急急分辨,“除了厨房送来的东西,别的我什么都没有吃啊。”又怕解释不清,“况且哥儿这么小,外头凉,我连门都不敢出的……”
“先下去吧。”谢长珩挥了挥手,看向兄弟,“查出什么没有?”
谢长瑜皱眉道:“谁知道,无缘无故的。”
----等于白说,还惹得晏氏痛哭了几声。
“你这个孽障!”谢夫人朝小儿子狠拍了几把,想问苏宜君的事,又怕更惹得晏氏气短胸闷,只得斥道:“快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有?!”
谢长珩是做大伯的,不好在兄弟媳妇屋里久站,便跟着弟弟一起出去。
很快大夫来了。
诊断的结果,却是叫众人都大吃一惊。
“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谢夫人急问,“怎么个不干净法?什么东西?”
“这个就不好说了。”大夫神色有些为难,解释道:“或许是吃了不该吃的,或许是屋里有什么,总之小孩子娇弱又敏感,所以坏了胃口。”
“娘……”晏氏哭得伤心,抓住婆婆不松手,“你可要为锦哥儿做主啊。”
谢夫人脸色铁青,让苏妈妈带着大夫出去,私下给了封口费,----回头再看哽咽难言的小儿媳,可怜虚弱的小孙子,气得说不出话。
“娘?”晏氏发现不对劲,赶忙朝外喊道:“快来人!”
旁边的薄荷先上去帮忙,二人扶着谢夫人在旁边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揉胸,好一通乱才缓过来气。
谢长珩两兄弟赶忙进来,服侍母亲。
只是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好在没过多会儿,盛二奶奶闻讯赶了过来,帮着招呼婆婆,自然是万氏妥帖。
谢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歇了歇,当即吩咐:“封院子!”
“我去安排。”谢长珩回头扫了弟弟一眼,沉声,“好好服侍母亲,照看锦哥儿。”
“是。”谢长瑜觉得有些不安,----看家里人的眼光,似乎都在怀疑表妹有问题,可是那天表妹被禁足,直到现在还没出门。
谢夫人没空去理会小儿子的心思,又道:“先把锦哥儿抱到我那边,奶娘也跟着过去,吃的东西从小厨房里面出,先观察几日再说其它。”
盛二奶奶是来帮忙兼看热闹的,顺口道:“只是让娘受累了。”
晏氏顾不上和妯娌比孝心,到底儿子要紧,擦了擦泪,点头道:“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想了想,又吩咐薄荷道:“旧的不要,全拿新的没用过的。”
苏妈妈送了大夫回来,静立一旁。
谢夫人对她道:“你留下,把该查的东西都查一遍,什么都别落下!”看向晏氏,“你跟着锦哥儿一起过去,薄荷留下来陪苏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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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简妈妈连声庆幸,“亏得奶奶最近没管家里的事,不然又是一番麻烦。”小心的吹着银耳汤,顿了顿,“咱们最近也得仔细一点。”
“奶奶放心。”甘草忙道:“这银耳从咱们屋里抓出去的,我一直守着熬,一个眼神儿都没有错过。”
凝珠正色道:“打起精神,可不能让奶奶吃错东西。”
甘草点头,“知道,知道。”
“偏生不太平。”初盈微微心烦,叹道:“大人受些折磨还罢了,可怜锦哥儿,才得那么小一点儿。”
到了下午,出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的是锦哥儿去了上房以后,吃了药,终于能吃奶了。虽然吐了几小口,但不算厉害,肚子里总算存了点粮。
坏的则是,五房屋里什么都没搜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谁会笨到轻易让人搜出证据呢?
“你别管了。”谢长珩安抚妻子,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肚子上,“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先头娘还问起你,让你自己平时多留点神儿。”
初盈问了一句,“娘有什么打算?”
“无凭无据的,也做不了什么。”谢长珩神色间有些阴霾,皱眉道:“除了不让苏姨娘出门,还交代了老五,再事情没闹清楚之前,不许去苏姨娘屋里。”顿了顿,“再说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做手脚。”
初盈能明白丈夫的心情,----尽管大家都怀疑苏宜君,可是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怀疑就直接扣个罪名,强行说是她做的手脚。
再着说了,苏宜君还有谢长瑜小心护着。
最最主要的是,妾室谋害嫡子可不是闹着玩儿,一方面要查清楚,一方面还要防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故而不宜闹得动静过大。
不知道为何,初盈总觉得事情怕是难以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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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哥儿一直留在谢夫人屋里,奶娘跟着住下。
晏氏虽然舍不得儿子,到底平安要紧,眼看着锦哥儿一天天好转,肯吃奶,便是自己每天再多走几趟,也不觉得辛苦。
自打锦哥儿一去,晏氏每天都几乎耗在了婆婆身边。
初盈如今三天晨昏定省一次,而且得了婆婆的嘱咐,起的比较晚,一般去了盛二奶奶都已经回去,其实也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
不是说盛二奶奶有什么坏心,只是不喜欢这个人。
这天去请安,初盈还特意到里屋看了锦哥儿,脸色粉扑扑的,对晏氏笑道:“看来一吃上奶就好转许多,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
“是,大夫也这么说。”晏氏眼里尽是高兴,眼见儿子乖乖的睡得香,怕说话吵着了他,于是陪着嫂嫂出门,“大嫂好好歇着,明年我们锦哥儿就有了伴儿。”
谢夫人见妯娌俩有说有笑,问道:“说什么呢?”
晏氏重复了一遍,又道:“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娘了。”
“有什么辛苦的。”谢夫人不以为意,笑道:“我一个人正愁闲得慌,如今有锦哥儿日夜陪着,反倒觉得热闹,再说还有奶娘她们照顾着,又不费多少劲儿。”
婆媳几个有说有笑,有一种暂时平静下来的感觉。
初盈回了房,与简妈妈闲话起锦哥儿,“难不成锦哥儿一辈子住在夫人那儿?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人心惶惶的。”
“哪里那么好查?”简妈妈摇头,指了指五房,道:“多半是那一位……,只不过眼下没有证据,倒是让她乐得开心。”
只是奇怪的是,谢长瑜和晏氏每天都回去,倒也没瞧出多大的影响。
初盈觉得十分纳罕,简妈妈却道:“有些东西分量小,大人用了受得住,奶娃娃可就不行,随便扔在那个犄角旮旯就行了。”
一时间,五房的院子成了禁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谢长瑜夫妻都是倦倦的,中间还横亘着一个苏姨娘,便是有心想说话亦说不出起来,彼此都是相对无言。
如今谢夫人限制了小儿子自由,不准他去找苏宜君,每天在晏氏这里睡卧不安,一晚上里翻来覆去折腾。
晏氏瞧着心烦,加上惦记着儿子,睡不好、吃不香,没几日功夫便憔悴一圈。
正好第二天是休沐日,谢夫人对一圈儿女说道:“正好大家得闲,不如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添一点香油钱。”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替锦哥儿谢菩萨保佑,再为家里人求平安,特别是初盈还大着个肚子。
说起来都是长房和五房的破事儿,盛二奶奶显得懒洋洋的。
礼哥儿和信哥儿是小孩子,自然十分高兴,两兄弟叽叽喳喳的,一个围着谢夫人嚷嚷撒娇道:“祖母,我要买上次的小泥人儿。”
另一个去拉扯母亲,“我想吃香肉混沌。”
直到谢长盛咳了一声,方才打住了两个孩子的欢快。
谢夫人对孙子辈十分宽容,一一答应,“都买,都买。”又看向初盈,“你有身孕去不成,就让老大在家陪着你。”
初盈心里正有些不舒服,闻言点头,“都听娘的。”
盛二奶奶有些诧异,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假意说一句,“还是让长珩跟你们去”之类的话吗?这位大嫂仗着自己有身孕,连个客套话都不说了。
这会子如此轻狂,万一回头生下来的是女儿……,那才有笑话看呢。
谢夫人又说起那家香火盛,哪家的菩萨灵,因为锦哥儿好转能吃奶,心情好不免长篇大论起来。
晏氏等人自然是要附和几声,半晌都没说完。
初盈渐渐的觉得耐不住,忍了又忍,----想说先回去,又怕旁人觉得自己娇气,特别是像盛二奶奶,刚才那闪烁的眼神,自己心里何尝不明白?况且今天大伙儿齐聚,实在是不好开这个口,扫了众人兴致。
谢长珩一向细心的很,侧首轻声,“怎么了?”
“觉得有点冷。”初盈怕说自己不舒服,又是惊动的一窝蜂的乱起来,“可能是早起穿得少了。”
谢夫人的目光看向这边,说道:“到里屋坐坐,让丫头取了衣服再回去,别路上再冻着不划算。”
“还好。”初盈觉得自己坐不下去,搭着丈夫的手起身,笑道:“不如娘借我一件厚披风,还是回去加衣服吧。”
谢夫人忙叫人去取披风,笑道:“别嫌我的老气。”
“怎么会?”初盈笑了一句,凝珠从良辰手里接过披风,给她披上,一起对谢夫人告了辞,在谢长珩的陪伴下出门而去。
谢夫人也没了谈兴,说了一小会儿便让众人散了,单独留下苏妈妈,“派个人去长房问问,是不是大奶奶不舒服了?”
“我也瞧着有些不对劲。”苏妈妈点头,“这就去。”
没多久,一个小丫头回来回话,“听说大奶奶刚到长房院子门口,就吐了。”
谢夫人脸色一变,挥手道:“下去吧,管好自己的嘴巴。”回头对苏妈妈道:“平时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色微沉,“难不成那个祸害精,对老大媳妇也做了手脚不成?”
苏妈妈觉得一头雾水,“奇了怪了,苏姨娘和身边的人都出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