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折腾,米铺的案子总算敲定下来。
傅家和谢家被闹得灰头土脸的,赔进去好些店铺不说,还丢了好几份官差,连累的皇后娘娘也抬不起头,算是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
叶兰行左右不了孙志高,只能身体突然“抱恙”,向皇帝请折辞去参审一职。
听说第二天,他私下去了傅家一趟。但没过多久,便狼狈不堪的被扫地出门,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叶家这是把傅家给得罪了。
这段时间,京城官宦圈子里都在纷纷议论此事,孙家如何嚣张跋扈,太后如何手腕凌厉,连皇帝都不得不妥协,最后还把孙志高嘉奖了一番。
眼看到了二月里,事情风风火火的闹了小半个月,方才慢慢平息。
初二这天,是二皇子赟哥儿的五岁生辰。
一大早,安城郡主就让丫头在院子门口候着,传话道:“等大奶奶一道进宫。”
安城郡主穿了一身玫瑰紫的命妇服,眉目大方、气度矜贵,见了初盈神色自若,笑吟吟道:“咱们俩坐一块儿说说话。”
初盈便让自己的马车在后头跟着,搭了丫头的手上去。
“怎么回事?”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安城郡主开了口,“孙家虽然不好惹,可是想把咱们一口咬掉,只怕也没那么大的胃口!”
她是宗室女,父亲当年在朝堂上,可是连先皇都敢。
宋氏心疼大女儿过得辛苦,也附和着说笑。
初慧哪里会看不出母亲和妹妹的用意?自然不提那些烦心事,母女三人难得围坐在一起,都是软语低声,大殿内有温暖的亲情在洋溢。
不过出了凤栖宫的大门,宋氏和初盈又是一脸愁苦之色。
孙太后在后宫浸淫了几十年,鬼知道那个犄角旮旯藏着她的耳目,要是让她知道皇后还有心情说笑,不说疑心,单是那口闷气便先咽不下去。
只有把低姿态做足了,才能让她满意。
也只有这样,初慧这个做儿媳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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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虽然安抚了姐姐,可是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偏生不方便多问,一想起这些天闹出来的事,不免一阵头疼。
如此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没等到外面新的消息,反倒是初芸先过来了。
“不是前儿才出的月子?”初盈先是吃惊,继而很快明白对方来意,心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出门迎道:“三姐。”
许是因为才生产过,初芸的身量比只要丰腴几分,气色莹润、粉面桃腮,看来月子里养得还不错。只可惜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二话不说,拉着初盈进了里屋,当下掩面哭道:“四妹……,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一面淌眼抹泪,一面抽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汪家的人顾忌着她坐月子,没敢告诉消息,直到前几天下地走了,才发现丈夫总是赖在家里不出门。
仔细一问,不光盛二奶奶的铺子被封了,连带丈夫的官职也丢了。
这份滔天似的巨大打击,差点没把她给气晕过去。
“四妹你是知道的,汪家还有一个小爷没娶媳妇,一个姑娘没出阁。”初芸哭了一阵消了些气,拭泪道:“他家穷得跟什么似的,老子娘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还不全都是啃着我们长房!”
初盈见她一脸愤愤不满,可这是汪家的私事不便插口,只得安抚道:“做长嫂的难免要辛苦一些。”
初芸撇了撇嘴,想说一句“饱汉不知饿汉饥”,又想着今日是来求人的,遂把意气的话咽了下去,愁苦道:“眼下可好,家里连个进项都没有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去年米铺分红分得不错,汪二奶奶和汪三奶奶也动了心,今年各自给了她一份好处,跟着投了份子进去。
如今米铺出了事,两位妯娌天天都在她的面前哭诉,恨不得把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走,用以抵债方才满意。
初芸又恨又恼,顾不得跟两个弟妹吵架拌嘴,自己的银子还打了水漂呢。
急哄哄的过来找人,墨迹半晌终于说明了来意。
“让我去给你要银子?”初盈看着满目期待的姐姐,不由啼笑皆非。
最开始初芸让自己开铺子,自己没答应,然后她便跟盛二奶奶搅和在一起,赚钱的时候还奚落自己,简直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这会子需要撕破脸得罪人了,倒想起自己来。
初芸继续道:“你们家二奶奶可不比我,听说嫁妆就有三十六抬,又在谢家做了好几年的当家主母,多多少少一点不差什么。”换了央求的口气,“你是她的大嫂,说一句比我说十句都好使呢。”
初盈看着她,----为了要到自己的银子,连妹妹能不能在婆家做人都不管了。
别说自己仗着长嫂的身份去要银子,便是把盛二奶奶叫过来,或者是把初芸送到二房去要钱,往后自己都不用在谢家做人了。
这些道理,就不信初芸会不明白。
“三姐。”初盈静默了一阵,开门见山,“我们家老二媳妇正病着,老二的官职也一样丢了。”一声声质问,“我这会儿不去安慰人,还去要银子,你让我婆婆怎么看我?你妹夫怎么看我?底下的兄弟弟妹怎么看我?家里的仆妇丫头又怎么看我?”
“……”初芸自知理亏,张嘴半晌说不出个理由,只得继续抹泪,“那怎么办?你姐夫他丢了差事,我的嫁妆也赔进去了,又添了一个圆哥儿,请奶娘、使丫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初盈静了会儿,问道:“你赔进去多少银子?”
“三百、不……”初芸低了头,“还有我们家那两个的,加一起五百两银子。”说着又哭了起来,“现在就算把我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她们俩整天虎视眈眈的,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我知道了。”初盈只觉头疼不已,唤了凝珠进来,悄悄的递了个眼色,“不拘想神什么办法,先去找五百两银子出来。”
凝珠一脸的苦色,“奶奶,家里哪有那么多的现银?要拿只有去账房上……”
“不行。”初盈当即打断,“你想闹得人人皆知啊?那先找二百两,借给你们三姑奶奶回去救急。”
初芸有些讪讪的,“那怎么好。”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初盈也没功夫跟她多客套,等凝珠凑了银子过来,亲手交给她,“你先拿着把家里人安抚下来,回头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
----说是借,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了。
不过也没指望着她能还,只盼她消停一点,不要在这节骨眼儿上在闹事便好,只当是破财消灾吧。
总比说给要好一点,不但做了冤大头,还好像侮辱了对方的人格。
初芸原本也没指望能要着银子,只想着过来诉诉苦,再找盛二奶奶理论一番,出一出心里头的怨气。
眼见妹妹出手大方痛快,虽说没能够捞回所有的本,但是合着去年赚的银子,马马虎虎也不算太吃亏。
说了会儿闲话,便起身,“圆哥儿还在等着我,先回去了。”
“奶奶真是大方!”凝珠送了人回来,抱怨道:“二百两银子说给就给,美得她,赚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奶奶,亏了本还要来捞一笔。”
“罢了。”初盈不差这二百两银子使,只想耳根亲近一点,----只要这次傅家和谢家的危机能化解,丈夫他们谋划的事能成功,就是二千两自己也舍得。
给了银子,初芸总要欠自己一个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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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傅家和谢家吃了瘪,孙志高不免志得意满起来,再加上被孙太后夸了几句,人都是轻飘飘的。
因而卯着劲一口气往下查,把皇后的亲戚查了个遍。
除了谢二夫人的娘家豫亲王府,----豫亲王是先帝那一辈里面,腰杆比较硬的,不论母族还是妻族,都是本朝有名望的世家,根深叶茂,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苏家、刘家、晏家、马家、万家,都查出不少问题。
为免打草惊蛇,收集好了证据方才一起下手。
这天京城里分出几队官兵扑查,凡是后族亲戚的商铺一律封了,伙计统统撵走,店内物资全部没收充公,弄得半个京城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孙志高还处于兴奋当中,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等底下的人一一回禀,把账本等物交了上来,方才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忠毅伯孙厚乃孙太后的长兄,前头折了两个成年的儿子,且都是请封世子以后,不免生出忌讳,所以一直没有给孙志高请封。
孙志高是孙家长房唯一的嫡子,孙夫人伤感前面去了的两个儿子,对他不免多有纵容,就连孙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错很少追究。
然而今天孙志高一进门,便看见父亲脸色铁青的在屋子里等着。
“爹?”
“你个蠢货!”孙厚不说缘由,就先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谁让你去乱查的?你捅马蜂窝了,知道不知道?!”
孙志高被骂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委屈,“儿子怎么捅了马蜂窝了?”甩了甩手里的一大沓“证据”,“我可没有乱来,全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真凭实据?真凭实据!”孙厚气得发抖,指着儿子的脸训道:“你有真凭实据,人家就不会弄出真凭实据?你……,真当你姑母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孙志高低了头,到底不敢跟父亲顶嘴。
孙厚气问:“你还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