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甜蜜的日子不过略略过了几日,一道圣旨骤然降临。莫府上下齐齐接旨,听着那李公公尖细的嗓子念完那长长一道圣旨,莫府中人无不是惊喜不已,除了接旨的王允恒跟在一旁沉声不语的含羞。
含羞听着最后,慢慢的便是愣了神,她心中只觉心塞不已,李公公再说的什么没再听清,只记得他念道的:“永结同好,夫妻同心。”
含羞愣愣的着人给了李公公锦囊,然后她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允恒,“呵呵”一笑,“恭喜。”然后她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任王允恒在身后定定的看着她突然不见的身影,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浓愁。
敛下眸中愁绪,王允恒召来福叔道:“福叔,备好马车,我要入宫。”
“哎,是。”福叔笑呵呵的应了,他只当王允恒是心中感激,这要急着入宫面圣,不由得乐呵呵的吩咐了下去。王允恒看着府中众人面上的喜色,眉头皱的更紧了,今日之事一定要与皇帝说清楚。这赐婚,绝不能答应!
宽阔的大殿之中,下跪一人,他眼中那抹明黄色此时是令他心惊的色彩。
“罪臣之子——王允恒!朕未追究你当年潜逃之罪,不曾想如今你竟自己来到朕面前,还成了我朝今年的新科状元。怎么,你就不怕朕治了你的罪,砍了你的头!”夏惠帝端坐于玖龙椅榻之上,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允恒沉声说道。未曾想自己竟是看走了眼,这莫念恒竟是当年王府的小公子,如今他更名换姓又到了自己跟前,自己还封了他右相。
“陛下。”王允恒心一横,今天无论如何,有些话也是该说了,“为君者,当识人任用,当亲贤臣远小人,当辩忠奸善恶,当胸怀天下不拘小节,此乃明君。微臣的大哥王允知,当朝一品宰相,学识渊博,有勇有谋,世人皆知。更重要的是他忠于陛下,但最后却因为得罪了陛下的国丈,落得个赐死的结果,其无辜家眷也一并赴了黄泉!”
“放肆!”夏惠帝转过身,怒瞪着殿下跪着的王允恒,这个眉目俊朗的年轻人,是自己当初亲自点的新科状元,更是自己看重的驸马人选,珍儿也是一颗心都扑在了他身上。这样的人才,是自己所需的,只是这年轻人未免也太放肆了,只怕珍儿日后套不牢他。“前事莫要再提,你如今的身份是莫念恒!”
“陛下,你说的倒是轻巧,草民一家不过贱命而已。”
夏惠帝长叹一声,看着那下跪之人,眼眸中迸出的星星火花,终是开了口,“我知你心中愤怒,十年前王府冤案,朕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当朝的新科状元,朕怜惜你的才华,将会封你为当朝右相,招你为驸马。日后,你要对我皇家忠心不二,好好辅佐暨儿,好好对待珍儿。”
“陛下深明大义,知人善用,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定会好好辅佐大皇子。只是微臣人相不足,恐配不上珍儿公主,有负陛下所托。”心下刚松的弦又是一阵紧绷,自己万不能做这驸马,狗蛋,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人儿。
夏惠帝不答他,只是一个玉葫芦跌落在王允恒的眼前。王允恒见了那个玉葫芦,心里筑起的层层围墙瞬间倒塌,所有凝聚的婉辞也散了去。他拾起那个玉葫芦,轻抚了抚,这是狗蛋随身带着的,她说这里面装的可是她最新研制的药,平时都不给自己看……
夏惠帝见着他那副爱惜的模样,沉声道:“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一个大夫,好好记住朕说过的话。”
待将那玉葫芦小心的放进了胸前的衣兜,王允恒似是任命般,俯身谢恩:“微臣谢主隆恩,微臣此生定当忠于皇家,好好辅佐大皇子。”顿了顿,硬下心肠,“亦不会辜负珍儿公主对微臣的一片痴心。”
见着王允恒突然的转变,夏惠帝心下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惊诧于,他对含羞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如此甚好,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且回去有所准备吧。”
“微臣告辞。”
从那殿内出来,王允恒只觉今日这天燥热的厉害,越发闷的慌了。他看着这大街之上,众人熙熙攘攘,路人或笑或怒都与他无关,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一旁侯着的九月见他晕倒忙扶了他,上了马车,待一探脉,心中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无有大碍。然后,九月便是策马直直的回了莫府。
含羞连着几日未归,王允恒自那日晕厥后醒过来之后,亦是连着几日心绪不佳。他有好多话想与她说,可是问遍了所有人,都只是一个答案,“大公子,我们不知道主上去了哪里。”
王允恒只觉得心中越发憋闷的厉害,这日天微微有些寒,他突觉的气闷,忍不住一声轻咳,却是勾起无尽的咳嗽。待他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血迹,不由的嘴角轻扯,笑的讽刺。
夜间的桂花林,冷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含羞抱着挖出来的酒坛子,靠着树干,笑的干涩。她将那新挖出来的酒坛子去了泥封,抬手间便是直直灌下,夜凉如水,烈酒亦是呛得很。含羞只觉的脑子模模糊糊的,眼前的物事也模模糊糊的,“哐啷”一声,她手上一软松了开来,那酒坛子登时落在含羞的身侧撞着别的酒坛子碎了。
酒香四溢,和着桂花香一起,浓郁至极,叫人心生沉醉都不忍心离去。可是含羞这回是醉了,真的醉了,她只觉眼皮沉的厉害,脑袋嗡嗡作响,依稀听得周围有轻微的脚步声。
含羞想要凝聚内力,可是她手上越发松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不由有些气恼,赌气的想要爬起来,动了动腿,却只能将那靠近的酒坛子踢的撞到别的酒坛子,发出“哐哐”的声音。
檀心冢站在树下,看着烂醉如泥的含羞,心下叹息。今儿莫府的那道圣旨他自是知道了,他怕她沉受不住,便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却是见着她这副德行。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舍了她,走的远远地,却原来,心在哪里,离了去,便永远只是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