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窗户被大风吹开,一阵大雨倾盆而来,电闪雷鸣之后,烈风呼嚎,一片凄厉。天空仿佛一片倒挂在头上的深渊,要将世间的一切吞没。
闪电划破深渊,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撞击到路边的大树,大树应声而到,巨大的声响唤醒了昏迷之中的何为仁。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幔帐飞起,如同幽魂一般。一个白衣女子从幔帐中缓缓走来,他的眼睛望的出神,那身姿眼神面容,他非常熟悉,他张开嘴想要呼唤那个名字,但身影却转向它方。
“不要乱动,绷带会破的!”护士对他吼了一声,将窗户重新关闭。
止痛药让他产生了幻觉,他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失落。
风声依旧凄厉,仿佛无数冤魂在空中回荡,他开始不安起来,但疼痛开始恢复,他的骨头还未愈合,依然无法动弹。
另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凶神恶煞,身体魁梧,如同地狱的魔鬼,要把他的灵魂带走。
他有些害怕,想要用手臂遮挡,但却无能为力。
“何先生,我是来帮你的!”那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仿佛天堂的圣歌,一股股力量开始在他胸口汇聚。
“何先生,醒一醒!”一双大手按在他的肩膀,那股温暖让他清醒过来。
“你是谁!要干什么!”他还没能从班长爪牙的虐待中走出来,本能的抵抗着所有的外来者。
“我们见过面,我是郑军长的秘书,接下来我们将接管你,请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那人的话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止痛药的效果已经到达尽头,他的疼痛再次发作,碎裂的骨头肿胀的肌肉开始控制他的神经。
“我的家人知道吗,我要看看他们,和他们告个别!”他的记忆恢复,开始想起自己的名字,家庭,还有他的妻子。
“时间紧迫,快跟我走!”那大手伸了出来,只要也伸出手一切就能获救,何为仁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笔直的递了出去。但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又是一场梦!我伤了人,谁都救不了我了吧!我还是死掉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再拖累任何人。
巨大的失望,让他开始悲观绝望,他看着桌子上医生留下的针管,他将颤抖的手伸了过去,慢慢拿起,一种冲动在鼓舞着他,瞄准自己脖子上的动脉,狠狠扎下去。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和妻子在欧洲定居,不去幻想什么国家复兴,他现在应该在体面的设计师事务所上班,拿着稳定的薪水,养育自己的儿女。
一个错误的决定,毁灭了他的生活,也将自己的亲人至于绝境。
孩子们,你们要坚强,好好长大,爸爸无能为力了,不能再拖累你们。
那手稳稳的扎了下去,却被另一只大手拦了下来,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用红肿的双眼瞪着这个懦夫。
“你如果死了,怎么对的起你的妻子!”他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让何为仁再次燃起希望,他看着那人的脸,是那么真实。这不是幻觉,不是假象,是真正的人,是郑天云军长,他的救星来了,就站在他身边!
“国家需要你的力量,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才能!”郑天云已经在他的身边守候了几天几夜,终于盼到了他清醒的一刻。
“可是我!”何为仁已经接受了自己低贱的身份,他是走资派,是反革命分子,现在又伤了人:“班长他能放过我吗?如果没有他的许可,我不可能调动岗位!”
“他已经死了,被你妻子杀了。”郑天云的话如深水炸弹,在何为仁心中激起千层浪花,他的不安得到应验。
“我妻子!她怎么了?她还好吗?”疼痛已经消失,碎裂的骨头也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一切,原本脆弱的身体,竟然直立起来,抓住了郑天云的衣服。
而郑天云脸上的悲哀,让他的心坠入深渊。
他的瞳孔放大,巨大的悲哀和不满充斥全身,那个阳光女孩,作为华侨的后代已经完全融入了美国生活,但却抛弃一切,随自己回到祖国,如果发生半点不幸,他都无法饶恕自己。
“她...她还活着吗!”何为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知道那群嚣张跋扈的混蛋是多么狠毒,自己身上的伤就是证明。
“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对她执行了死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尸体!”郑天云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本来只是想询问为什么何为仁不来报道,但却看到了一团乱象。
班长已死,害怕他权势的人再次勇敢起来,纷纷向这个上级领导控诉班长平时的恶行,而且添油加醋,生怕不能绊倒这个混世魔王。
郑天云赶紧找来地委书记,对此事进行调查,那群爪牙一经盘问果然全部招认,自己被班长命令轮△奸了何为仁的妻子,他妻子为求自保才咬掉班长的命根,致其死亡。
而且他们一起侮辱了很多车站的女孩,有的甚至已经为人妻子,只是之前畏惧他们的权势,不敢声张,现在有了个烈女在前面当挡箭牌,这些女人也跟着一起哭诉起来,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是多么贞烈,多么不屈。
这些事,郑天云全部告诉何为仁,他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心中满身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想要找设计师,也不会让这个家庭遭受不幸。但这不幸又是必然的,即使不是他,这班长也会用别的方法,敲诈勒索,不把他妻子弄到手决不罢休。
所以为了安抚心中的愧疚,他处理好何为仁妻子的事情后,就赶来医院,给他转到了高级病房,并且亲自看守。
何为仁再次失去知觉,但他的手紧紧攥着针管,脸上满是泪水,虽然已经昏迷,但哭声还在继续。
愧疚,惋惜,痛苦,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对世界深深的绝望,让他无法控制的开始憎恨。
十天后,他参加了妻子的葬礼,那群爪牙之中多人被判刑,用石头砸死他妻子的带头学生不知所踪,但他已经不想报仇。这些人不过是被时代所扭曲,被制度所控制,一个个歇斯底里的要用斗争获得认同,用批判得到地位,当世界的价值观变成如此时,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
终于,他见到了妻子的身体,头部已经被石头砸碎,面目全非,这位美丽的女人再也无法找到往日的风采,但何为仁依然觉得她就在自己身边,用那温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他走上前去,丝毫不觉得这扭曲的尸体有什么不妥,他捧起那双满是淤青的手,献上自己最后的吻。
我曾答应你一起环游世界,我曾答应你白头偕老,我曾答应你不离不弃,但今天我将把你埋葬。
不为了分离,而是为了继续相依,你的爱将跟着我,走完剩下的生命,给我勇气和力量。从此我的身躯会容纳我们两个人的灵魂,直到我也死去的那天。
他在心中默念着诗句,盖上了妻子的棺木,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懦弱的书生,他的灵魂
变的勇敢,愤怒将化为力量,他的手中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妻子最后的话语,他一定要为妻子复仇,让这个毁灭他生活的国家付出代价。
三个孩子被安排到亲戚家居住,他终于放下一切,跟随郑天云走到荒野之中,开始筹建南中国第一处地下核试验基地。
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扎根,他开始学会一切自己鄙夷的伎俩,用家族的财富贿赂拉拢,不断的向上爬,不出几年,就成为了总工程师,统管整个项目。
这就给了他聚拢财富的机会,他通过巧妙修改设计图,大幅度的增加了建设预算,而审批的人根本不懂这些,加上郑军长的成功运作,这对伙伴开始大发横财,自己的家产不断增加。
郑军长手下的一干将领,也乐得如此肥差,很快一群人勾搭成奸,不断的将预算提高。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复仇计划在何为仁脑中酝酿了多年,他要用这里造出的核子弹,将这个城市抹去,把所有帮凶全部毁灭,最好连这个国家一同毁灭。所以无论任何工作他都急功近利,希望早日完成,这无疑遭到了建造部队的强烈反抗,他们的人开始不断生病脱水甚至死亡,而无休止的建设从未停止。
在高压之下进度继续加速,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反抗,最终导致了起义的爆发。他们捣毁设备,封堵路口,停止施工,拒绝上级的命令。而招来的自然是残酷的镇压。
既然事情已经闹大,这些军官们绝不会允许走漏风声,于是在一天夜晚,残酷的清理行动开始了。
暗堡里被灌入毒气,然后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军人发动进攻,将罢工的士兵全部杀害。
领头人张闻天最终也被枪决,所有的士兵尸体被堆积在冷却室,然后封住了墙壁。
最后他们制造了几处爆炸,将此事归结于事故,由于核设施是军方高级机密,所以不能展开大规模搜查,同时他们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将这件事彻底按了下来。
通过这个项目积攒的财富,让何为仁再次富有,他开始用自己的智慧和财富帮助郑天云步步高升。两人继续通力合作,在这几十年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和地位。
但因为这场起义,何为仁的报复计划夭折了,妻子的诅咒晚来了几十年,而现在他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拥有了财富,军队,和科研团队,他终于成功制造出了那枚恐怖的武器。
无数个日日夜夜难以忘怀的憎恨,终于将得到释放,他不会有任何仁慈!所有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生灵都将成为他无尽愤怒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