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我们已经坐在了茶楼的雅座,楼外人生鼎沸,楼内女子莺声婉转,别是一番风雅滋味。宇文睿正和白薇的哥哥叙旧,而白薇也笑着和我解释了下事情的经过
刚才那流氓三人组是青云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某次在庙中见到了年轻貌美的白薇便出口猥琐,正待动手动脚时那白家大哥白剑飞刚好赶到,动手狠揍了他们仨一顿。白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那三人虽心生报复之意明里却不能对白剑飞怎么样,这才有了方才那暗里对付白薇的一幕。三人派了个貌美女子去拖住白剑飞,原想着这次总能顺利干坏事,却没想到蹦出了个我和宇文睿,还很悲剧色彩的被宇文睿胖揍了一顿……
这仨的流氓当的可真有些悲催。
再说那白剑飞和宇文睿原来是旧识,三年前白剑飞带着自己的大妹回府,途中宿在了一家客栈。没想到那客栈是个黑店,小二劫持了他大妹威胁着白剑飞,白剑飞无奈着正要投降时隔壁房却走出了一名俊美的公子,该公子面色慵懒微带不悦,随意的一抬手就解决了劫持人质的那名小二,并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很吵。”
……我默然,敢情是打扰到他睡觉了他才出来的?
可不管宇文睿的初衷是什么,那帮劫匪确实被他打了个东倒西歪,而白剑飞也将这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俊美公子当成了救命恩人——当然,我由衷的相信宇文大爷只是在发起床气。
在那次见面的三年后,白剑飞又遇宇文睿,而这次宇文睿又很曲线救人的救了他的二妹,至此,白剑飞激动了。
“煜文,三年前一别时我还想着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没想到再见面时你还是救了我的妹妹!哈哈哈,每次见面都要欠你一个人情,真是惭愧惭愧啊!”白剑飞笑意融融的道。
我吧唧吧唧咬着青果子,心想白剑飞要是当时在场会是什么反应,可在我看到他眼里对宇文睿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后我叹息了,估计他就算在场他也能歪成宇文睿是有意救人的。
盲目太可怕了,哆嗦。
相对于白剑飞的热情激动,宇文睿显得淡然和客气许多,“白兄客气了。”
“好小子,几年不见还是这么个调调。”白剑飞对着宇文睿的胸膛就是一拳,“真是一点都没变!”
宇文睿的眼里流露出笑意,“白兄也是一点都没变。”
“哈哈,明日我在府里摆上一桌,好好谢谢你,你可别推脱。”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那明日我就在府里侯着你了!”白剑飞看向我,笑问:“差点忘了,这位姑娘是煜文的……”
我吐了果核,“表妹。”
宇文睿长眸微眯,眼内冷色一闪而过。
“原来煜文有个这么可爱的表妹。”白剑飞道:“煜文可还记得我那个大妹?”
宇文睿稍稍思索,淡淡道:“是叫白蔷吧。”
“煜文好记性。”白剑飞笑意微褪,叹了口气道:“我记得蔷儿当还开口喊了你一声煜文……唉,你明日来也刚好可以看看她。”
宇文睿有些不买他的伤感帐,只应了声“恩”就没了下文。
白薇附在我耳边无奈的笑笑,“姑娘见谅,我哥哥就是这么个直性子。”
我塞了个梅子进嘴,“直性子好。”直性子才有可能和闷骚做朋友,不是么。
回客栈的路上宇文大爷依旧冷着一张漂亮脸蛋儿,他仍领先我走在前面,只是在我离他远些了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放缓步子,直到我们恢复原本的距离。我一步一步的踩着他拉长的影子,当前方永远都有人等着你的时候,有些东西变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第二日中午我们去了白府,白剑飞热情招待我们入座,只是中途出了一些小差错。宇文睿坐在了白剑飞的左边,而当我要坐到宇文睿左边时下人却发现椅子脏了,于是我被白剑飞请到了他的右边坐下,和宇文睿对面而坐。不久后白薇和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白薇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而那少女只是定定的看着宇文睿,不发一语。
那少女皮肤白皙,五官长得有些普通,可幸好一双黑眸水润有神,连带的整张脸也发亮了不少。少女神色有些冷漠,进门后就没看过谁一眼,她就那样看着宇文睿,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刚在猜测这少女是谁,却听见白剑飞叫道:“蔷儿,你来了。”他起身来到那少女面前牵着她到宇文睿身边的位子坐下,指着宇文睿道:“蔷儿可还记得他是谁?”
白蔷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哈哈,煜文,蔷儿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可是记忆深刻啊。”白剑飞开玩笑似的说道。
宇文睿轻勾薄唇,淡淡一笑,“白大小姐,许久不见。”
白蔷仍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专注异常。
白剑飞见状更是高兴,吩咐了婢女端菜上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而白薇早已在我的身边坐下,她在桌下扯了扯我的袖子,在我手心写了六个字,“家姐不爱说话”。
我朝她笑笑,心里却有些惊讶。那白蔷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而白薇却至少是十五六岁,可白薇是白蔷的妹妹……
我灌了自己一口茶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多想也无用。
菜色上齐后白剑飞回忆着当年和宇文睿相处的那段日子,宇文睿也不时附和着几句,然后白剑飞就会将话题往白蔷的身上绕,无非是“蔷儿你可还记得……”“蔷儿当时对煜文……”等等,对此宇文睿依旧是淡笑着不动声色,而白蔷看着宇文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暖色。
这个白剑飞的心思真是毫不遮掩。
我边打量着他们边塞了只去头去尾未去壳的大虾进嘴,嚼了几嚼就将虾肉带壳吞了下去,刚想着这虾真美味时却冷不丁对上了宇文睿冷厉的视线,吓得我牙齿一个打颤就咬上了舌头。
我含泪吃痛的低头,表哥,我不是故意要不剥壳的,这不是剥壳太麻烦了吗,我想着剥壳的时间省出来还能多吃几只虾……
被他这么一瞪我是不敢再吃虾了,刚拿着筷子在选着菜色时却看到宇文睿对身后的婢女说了什么,接着那婢女便接过宇文睿递过的小盘子走到了我身边。盘子被放下后我才看到那是一盘剥了壳,干干净净的虾肉,我毫不客气的塞了个大虾肉进嘴,任由鲜美的虾味弥漫着整张嘴。
这时白剑飞的笑容立刻僵硬,白蔷的脸色则是倏地变冷,对此宇文睿不动声色,清冷的嗓音淡淡道:“我家表妹手比较笨。”
我嚼着虾肉淡定的决定忽视这句话,手笨是罪吗?当然不是。
白剑飞的表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只是仍能感觉到他没了刚才的那股兴奋劲儿,而白蔷还是安静的冷漠的不说话,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
一顿饭吃的气氛怪异。
饭后白剑飞带着宇文睿去见识他收藏的兵器,而白蔷则是被下人带会房间喝药,我和白薇一起逛到了花园里,不时逗着一直转圈追自己尾巴的小白玩。
“木姑娘。”白薇突然开口,有些歉意的道:“方才真是对不起,我哥哥做事实在是欠妥。”
我抱起小白揪住它的尾巴,对她笑了笑,“不碍事。”
白薇摸了摸小白的头,柔声道:“我姐姐七岁时出过意外,从那以后身子就长得比平常人慢的许多,而且再也不开口对人说话。三年前出行便是哥哥带着姐姐去游玩散心,却没想到途中出了差错。幸好那时候煜文公子出手相救,而姐姐在煜文公子和他们分开那天竟然开口叫了公子的名字……”
她叹了口气,“哥哥一直觉得姐姐出的意外是因他而起,所以这么多年来都在想着让姐姐开心。他知道姐姐定喜欢煜文公子,三年前他知道的太晚,所以现在便想了法子要将两个凑一对……”她掩嘴轻笑了起来,促狭的看着我,“却没想到煜文公子早就有了心上人。”
我淡淡道:“你怎么就肯定他喜欢我,要是猜错了可就坏了你姐姐的姻缘。”
“看错?”白薇轻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煜文公子瞧你的眼神……”她屈指轻扣了下我的额头,“只要是个人便知道他有多恼你,而他多恼你,便表示他有多在乎你。”
我有些诧异,宇文睿有这么明显?还是这白薇想多了?
“你啊你,”白薇摇了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我挑眉,淡笑着道:“你又怎么知道是福?”我指着不远处池塘里盛开的荷道:“我们只知道荷花开的有多美,可又有几人能看到它底下的污秽?”
白薇微微一愣,接着温婉一笑,“傻。”
“荷花根底污秽是事实。”她轻柔的嗓音缓缓道,如同微风吹过水面那般柔和,“但你会因为它地下的污秽就否了它面上的美丽?”
我半垂了眼眸,“花开的那般短暂,而人不同。”因为活的时间太久,所以存在了太多未知的变数,让人惶恐不安,唯恐得到后又失去。
“真傻。”白薇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可否认的坚定,“我常听姨娘们说世间男子皆薄幸,我自己也喜欢过一个薄幸男子,可我仍然记得我娘对我说过,这世间薄幸人千千万万何其多,可那么多人中总会有一个男子眼里只容的下一人,吝啬分给他人半丝温情,从始至终只爱那人,深情相对绝不负她。”
她纤细的手指撩起我的发丝,浅笑道:“木姑娘,你信吗?”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喃喃道:“眼里只容的下一人,吝啬分给他人半丝温情,从始至终只爱那人,深情相对绝不负她……”
“为何不信?”她从我怀里接过小白蹭了蹭,“若他有一日娶了别人……”
宇文睿娶别人?
我抬眸,勾唇一笑,“怎么可能。”
“瞧瞧你那得意的样子。”白薇不满的道:“怕是自己早有了定夺,只是不想让煜文公子太好过而已。”
我淡笑不语,白薇啊白薇,你可知男人的劣性,越容易得到的便越不珍惜,越千辛万苦拥有的才会费尽心思宠爱。我若再次爱人,必要那人先爱我入骨,眼里容不得他人半分,必要他意志坚定,不管多少阻碍都不改初衷,必要他不论爱我恨我,都舍不得将我扔下。
爱情只不过一场战争,谁坚持的久,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两日后白家三兄妹来城门口送行,白剑飞说了一大堆挽留的话,可宇文睿只是淡笑着说还有事情要去办。白蔷仍是安静的看着宇文睿,嘴唇抖了几抖还是没说出话。
宇文睿俊美的脸上带着淡笑,“剑飞兄,大小姐,二小姐,不用送了,就在这里告别吧,后会有期。”
白蔷听了这句话身子一震,伸手欲抓宇文睿的手时却被他随意的侧身躲开。宇文睿似是没看到白蔷的动作,抬眸冷冷的对我道:“还不快上马车。”
白薇凑在我耳边低语,“煜文公子真可怜。”
我不理她,拿着她送我的糕点就往马车走去,只是刚走到宇文睿面前就觉得膝盖一疼,继而整个人往他怀里撞了过去。宇文睿一点不客气的搂过我的腰,边还用无奈和歉意的语气对白剑飞道:“见笑了,表妹不仅手笨,连脚也笨。”
我在他怀里愤愤的睁大眼睛,我靠宇文睿,你真说的出口,难道刚才那石子是自己飞到我膝盖上的?
我不得不开始深思起一个问题:我和宇文睿之间,到底谁比较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