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佛尊的严厉,琉璃丝毫没有畏惧,站起了身子,仰头看着他,认真道,“尊上,谢谢你救了我,但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请让我离开。”
琉璃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这老家伙把她带到这里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渡化!
“你有慧根,你的灵魂可入琉璃舍利,你本就是明净无秽之物,不过是沦落俗世红尘,惹了尘埃,这一回,本尊且绕过你,你在这无根大殿中反省,终会有所悟。”佛尊反倒淡了声音。
见佛尊不怒,琉璃反倒是惊了,正要开口,佛尊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她身后,那道高高的铁栅栏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亦不见大门,周遭是一片金灿灿的云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琉璃就置身在无边无际之中,有些惶恐,双手紧握,她唯有想魔头,想孩子,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管六界如何,不管魔头还在不在,不管孩子还在不在,她都要回到六界中去。
她不要在这里一天天被渡化成一个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真正的欢乐的行尸走肉!
她不死心,漫无目的地走,流窜在云层中,却怎么都寻不到边际,突然,她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是什么?
她静下心来,认真地听,听着听着,却一下子惊了,是佛界妙音。
她连忙捂住耳朵,奈何,不管她怎么捂,那个声音还是迎面扑来,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她灵魂中的不安和担忧都抽走。
“不要!我不要忘,我不要留在这里!”琉璃捂着耳朵大喊,不停地大喊。
就这这时候,她竟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熟悉。
是他,
彼岸!
这一刹那,她突然好想哭,好想哭。
这熟悉的气息,早就犹如隔世,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嘘,安静……”一样是熟悉的声音,却听得出声音里的虚弱,随即她的双耳便被一双大手结结实实捂住了。
那悠扬空灵的佛音完全被阻隔在外,她的心这才安静下来。
她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也不敢开口,周遭的云雾很浓很浓,都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为他究竟是来救她的,还是又是一次利用,还是从他化成明灯留在地狱到现在,这一切也仍旧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是,她不敢开口,手握得紧紧地,任由他带着她在浓云中穿梭而前,她的虚弱的身子都绷紧了。
“别怕,虚竹山斗法大会,佛尊围观去了。”彼岸低声,轻轻地拍了拍琉璃的背,让她放松下来。
只是,听了他这话,琉璃反倒绷得越紧了,终于是开了口,冷冷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彼岸的手一僵,心若刀割无人知,更不会让她知道,他淡淡道:“无根大殿的主殿在前面,不在这里,寻到了那里,你放得悟。”
“你究竟想做什么?昊天呢?我的孩子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琉璃急了,索性全问了。
误会,岂能怪她。
如今的伤痕,岂能怨她。
她对他的不信任,全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你若得悟,佛尊便会开始渡化你,那时候你才能得自由,才能出无根大殿,才有机会逃回六界。”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哪怕是开口说话了,仍旧让人觉得安静。
琉璃蹙眉,下意识地就不相信,想都没有多想,“为何要信你,你又如何知道这一切,你又如何到佛界来,你不是受了咒诅,再也见不到曼珠罗华了吗?你现在没看到满地的白色彼岸花吗?”
她问得如此的残忍,为什么要这么告诉他呢,这么提醒他呢?
满地的白色彼岸。
“当年地藏菩萨渡化我,我同他神游佛界,也到过这里,因那咒诅,即便满地曼陀罗华,我也看不到。”他淡淡回答。
“现在呢?你看了吧,彼岸,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了吗?”琉璃冷冷说道,还是不相信他。
“琉璃,寒冰融,六界尽毁,再没有什么天地规则,再没有什么六道轮回,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遍地都是白彼岸,琉璃,我帮你逃出佛界,六界的秩序正在重现建立,或许,你还能寻到他们,或许,你永远都寻不到了。”他说着,却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了,他的话,可以有千万种说法,偏偏就依着她的说法,也不知道是伤她,还是伤自己。
琉璃一动不动,任由他拥着,任由他带着往前。
整个人连这最后一抹灵魂似乎也都要被抽走了。
寒冰融……
寒冰融究竟是什么意思?
寒冰融,天地规则,六界轮回皆灭,对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天地规则毁了,恭喜你啊。”琉璃淡了声音,双眸里都没了光芒。
彼岸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路到了无根大殿的正大殿,将她送到蒲团上坐着,他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他费尽所有的修为,所有的力气,勉强将自己融入了琉璃舍利,躲过了佛尊的法眼,若是他不负伤,元气尚在,他的修为不会逊色于佛尊,他的真身,早就化成了那一滩血水,骗了佛尊,如今他的,比琉璃虚伪飘渺,不过是一抹残存的气息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风吹一吹,就这么散了。
这主大殿,所有的一切皆是金灿灿的,供奉着一座高大无比,根本就望不到头的佛尊像,前面的供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只染着一盏油灯。
四周,金灿灿的雕梁画栋,金灿灿的垂帘,连云雾都是金色的。
琉璃就坐在蒲团上,一脸痴愣,双眸空洞,全然地失了神魂,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魔头、若离、沂轩、寒鸢、鱼聿、兔子,凌彻、汐妖、小龙王……
过往的一切,不断地重复,修罗,妖界,魔界,人界,仙界,鬼界,神界……
彼岸并没有走,他就在大梁之上,他似乎看着她,双眸却是紧闭着,眼角隐隐看见血迹。
要躲过佛尊的渡化,唯有如此的绝望。
他陪着她静静地等待,等待佛尊的到来,这里,一样是满地的白色彼岸花,有没有看到,唯有他自己知道,而曼珠罗华就在佛界中,会不会去找她,也唯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