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牛阵,始见于战国齐将田单。
取牛万余,为绎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子尾,烧其端;牛尾热,怒而奔。牛尾炬火光明炫耀,视之如鬼文,所触尽死伤。
其势甚撼、其害甚荼,诚人力不可阻之。
乃大杀之器。
——《资治通鉴?百科杂史》
碧血黄沙,浓烟滚滚。
牛群奔腾、蹄声得得。
数万头遒劲疯狂的野牛叱咤在平原坚硬的土地上,狂奔的野牛头顶尖刀,尾燃烈火,像狂怒的海啸扑着惊慌失措的西凉军肆虐而来!
黑压压的疯牛如同雪崩似的漫溢整个平原,连看都看都不到尽头——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摧毁性的爆炸力量!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急剧响起,马匹绝望的嘶鸣声震荡四野!
牛群过处,浮尸遍野。锋利的尖刀刺破所有挡在面前的生物,粗壮的牛蹄带着万钧之力,踩碎脑颅、塌烂四肢,白花花的肠子混着血水**浸湿了一片又一片无情的沙土……
大地在脚下剧烈的颤动,马儿站立不稳,鼻孔咻咻;立着蹄子求饶似的看着主人。
牛蹄在耳朵边轰隆,嗜血的牛群狰狞乱舞,沉重得像座巍峨的大山——前排的西凉士兵连第一声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他们的肚皮上出现了骇然的大窟窿、他们的脑袋不知道已经搬到了哪里且寻找到了同样苦命的邻居;倒地的士兵睁大了惊慌的眼睛,刚想着爬起来,自己却已经被轰成了一团肉泥——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纷纷倒下,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股不可阻挡的魔鬼洪流所冲倒,仿佛纸糊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
“妈呀!跑啊!”
生死攸关,有人从噩梦中醒来,发出了惊惧莫名的嚎声。
后方的西凉士兵哭爹喊娘拼命地四散逃窜,只求不要变成一块拉稀后从屁-眼里拧出来的大便……
“老天爷呀!啊!”
“啊啊啊!”
军旗翻卷,人翻牛仰。
奔腾声、牛哞声、哭喊声、丢盔弃甲声、马匹倒地嘶鸣声汇成了一段段惨绝人寰的喧嚣。
取火种、造文字、观天文……
从人类创造文明以来,人类自负是黄土之上独一无二的智慧物种,是主宰宇宙万物的存在——可当他们面对浩大无穷的“天地之威”时,才发现自己本身的力量是多么的微末无助……
※※※
酉时二刻,当温柔的月光爬出云层之时,人间只剩地狱。
没有人能形容这样悲惨残酷的情形——飘雪的平原,绵延百里,尽是赤红。
残破的盔甲、痛苦的**;分裂的肢体、如山的尸体!
黄色的大地已经变成了恐怖的尸海红江,人尸、马尸、牛尸,随处可见。
血流成河已经不能用来描绘这个飘荡着无数冤魂的修罗战场。
……
……
夜鸦哀鸣,空气里的血腥味呛鼻到令人呕吐。
五万西凉兵马在“火车阵”疯狂的“蹂躏”后,已是到了覆灭的边缘。
复仇的曹军大部队紧跟着肆意的屠戮,长刀飞舞,铁蹄**,溃败的西凉兵无处可躲,压倒性地歼灭持续了整整数个时辰……
在平原西侧一角,数百西凉士兵颤颤巍巍地拿着破损的长枪,警惕而又绝望地瞪着对他们即将进行四面围杀的曹军。
巨大的“曹”字军旗迎风招摇,无数火把将夜间照得通明如昼——密密匝匝的曹家军队森严威整,黑色的战马、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盔甲还有紧密透风的青色面罩,那铁血的气势说不出的冰冷吓人。
结圆阵固守的西凉士兵都是侥幸从“火牛阵”中死里逃生的,每个人的身上都带了起码十几处的伤,最严重的甚至都只能躺着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喘气了。
“少帅……”圆阵中心,一个士兵艰涩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恩?”被亲兵层层保护,簇拥在正中央的马超闻言转过了头,他的神情竟出乎意料的格外平静。
尽管战袍撕碎,战马已死,满身的血污也无法让这个英俊神武的男人黯然失色半分。
八尺的虎躯依然笔挺,朗目星眼依旧耀耀夺目,手中的水寒剑也依旧光芒刺人——可是他的心,却已经碎了。
清凉的夜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马超静静地转过身,望着身旁伤痕累累、困顿乏力的亲兵们,柔声道:“你们投降吧。”
“少帅!”亲兵愕然地张大了眼睛,茫然地松开了手,长枪掉到了武器,而他们忽然就像是失去了挚爱母亲的孩子,伏地嚎啕大哭……
他们身上的伤口犹在,面上也都是血迹,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投降……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孟起无能,陷诸位于死地。”马超轻轻地低语着,缓缓拿下头上的银盔,放在手中,眼神竟异常的温柔多情,“尔等皆为盖世勇士,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是我辜负了父亲,辜负了西凉的乡亲父老,辜负了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也辜负了……我的妹妹。”
马超高高地仰着头,望着辽远浩淼的星空,一滴眼泪顺着脸庞寂静滑落……
“再见了!若有来生,让我再战这个大争之世吧!”
马超决然地闭上眼睛,大手斜提,水寒剑骤放神光,向着他自己的咽喉直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