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董昌与鹿三怒目而视,摩拳擦掌,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对面,杨复光慢悠悠的起身,依旧眯眼道:“二位不可造次!敌军尚在面前,你们却是这般,成何体统?”
杨复光说的很轻,话语中,却是阴中带狠,以至于正在气头上的董昌,脸色极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嘴里低声骂了几句,竟然转身出了营帐。
“钱镠在此替我家将军给大人陪不是了,还望大人莫要生气,倘若我们在此不便,钱镠这便与我家将军打道回府!”
擦!你麻痹!还蹬鼻子上脸了?你丫的明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走你妹啊!看着一脸深沉的钱镠,王浩有些愤怒,却更是无奈。
钱镠果然够狠,一字一句,截中了杨复光的死穴,只见那货一愣,随即重新挤出了一丝苦笑。
“呵呵,钱将军言重了,义胜军远道而来,本公公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只因本公公管束不严,惹怒了你家将军,还请钱将军莫要见怪!”
杨复光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鹿三身上,眼里,尽是责备。
“鹿都将,你身为忠武军将帅,却这般不懂得礼数,本公公念在你平日有功,暂且饶了你这厮,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且先回营去吧!”
额……王浩抬头,一脸蛋疼的看着几乎崩溃的鹿三,彻底的无语了。
尼玛!原来当领导的都是一个逼样!不论什么时候出了事,受伤的总是下属!
可怜鹿三那货被杨复光一句话清了场,对面,董昌重新被请回了营帐,依旧是上席,一脸的胜利自豪感,向所有的人炫耀着他的牛逼!
接下来的谈话,都是以如何打败朱温为话题,从始至终,王浩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连思绪,也已经飘向了大唐首都:长安。
次日早晨,董昌的义胜军,王重荣的河中骑兵,王处存的山寨禁军,以及杨复光的忠武军,共计两万七千人马,重新在同州城下进行了大集结!
总指挥部,就建在奔啸的黄河上,站在木质的楼台上,脚下的大地,因为黄河的翻腾而摇摇晃晃,王浩不禁有些眩晕。
望着对面有些模糊的同州城,王浩怎么也想不通,这么难攻的城池,为什么杨复光偏偏就死咬着不放。
“贼王八,你这厮,可是在想本公公为何要死攻邓州?”身后,杨复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声音,瞬间被脚下的河水声吹散,仿佛从地狱传出来一般。
“额……”
王浩回头,看着一脸阴笑的杨复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货的读心术会这么强悍,以至于让王浩觉得自己在那货面前,竟然无处躲藏。
“大人跟朱温有仇吗?”
杨复光一愣,随即歪头,一缩脖子,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咯咯尖笑,继而又是摇头道:“本公公与那朱温,素来不相识,何来仇怨?”
看到王浩一脸茫然,杨复光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同州,乃我大唐北门户,唇齿相连,若不拿下此城,如何攻取长安?”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大人!”
杨复光回头,脸上,再次现出了微笑,中间又夹杂着几分自信,完了,再次看向对面,那表情,如果用四个字形容,绝对是:望穿秋水!
“呵呵,大人在看什么?这么高兴。”
“那朱温,深得本公公喜爱,想到明日城破,那厮便可投我麾下,这等好事,本公公怎会不喜呢?”
这时,行军书记官从不远处奔了过来,急急道:“大人,适才王将军于城外捉了几个探子,还请大人移步,回去问话!”
“探子?……”杨复光微微一皱眉,对着王浩招了招手,转身向营帐走去。
远远的,王浩就看见木桩上,几个士兵被五花大绑着,从那军服上看,的确和唐军的不大一样,再看看王重荣,正坐在太师椅上,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见到杨复光,王重荣起身,指着木桩上的士兵解释道:“大人,这几个贼喽啰,定是那朱温派出去搬救兵的!”
杨复光没有理会,径直走上前,仔细的打量着那几个士兵,最后,对着王重荣吩咐道:“王将军,快些给他们松绑,你可见过身负包袱的探子吗?”
没等王重荣从疑惑中明白过来,一旁的书记官早已上前,给那几个士兵解了绳子,为首一个士兵,几步上前,在杨复光面前跪了下去。
“大人英明,小的的确不是什么探子,只因那朱温,听闻大人明日要攻城,下令全城百姓弃具从戈,焚宅破灶,誓与同州共存亡,小的只因是外乡人,家中尚有老母,就偷偷溜出了城……”
弃具从戈?焚宅破灶?尼玛!这是神马情况?难道朱温那货要学项羽破釜沉舟,与杨复光决一死战吗?
再看看一旁的杨复光,王浩不禁笑尿了,只见那货一脸失望,看王浩的眼神,也有几分躲闪。
哈哈,这货不是很会读心吗?怎么这次不准了!
“没想到,我杨复光,也会有失算的时候,天不助我呐!”
说完,那货又是浮尘一甩,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毅然决然的走向点将台,拿起战鼓,擂了起来。
这是集合的鼓声,一瞬间,整个营地被人流所覆盖,四路大军,皆是不同的军服,不同的战旗,显得有些泾渭分明,只是在杨复光的调度下,顷刻间也列的整整齐齐。
杨复光登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高声尖叫道:“明日晨时,攻取同州!”
大唐!大唐……
台下,三万士兵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混合着涛涛的黄河声,震破天际!
不远处的同州城,依旧坚固铁硬,在三万大军的呐喊声中,更加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黑云压城城欲摧!王浩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城内死尸如山,朱温刀抹吼颈的悲壮场面。
王浩自认为朱温是那种奸诈狡猾,腹黑无敌的货,也许,选择牺牲,并不是那货的做事风格,也许,那货会像上一次一样,弃城而逃,那样,自己也许就不会感到内疚,可是,看到黑压压的唐军再次步步逼向城下时,王浩打消了这种侥幸的念头,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一个下午,王浩都沉浸在郁闷和煎熬中,趁着吃晚饭的功夫,王浩心事重重的来到了营地外。
从这里,一眼可以看到整个同州城的外围,夜色如墨,耳边依旧寒风刺骨,模糊的城楼上,不时有火把来回移动。
“王大哥怎么不吃饭?”身后,晋晖轻轻的问道。
“哦,我不饿。”
“呵呵,王大哥可是在担心朱大哥?”
“担心又有什么用?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了!”
“王大哥难道不想救朱大哥吗?”
救?怎么救?王浩回头,看着晋晖,有些惊讶。
“如今朱大哥被困于同州,大齐却不发兵来救,朱大哥定是一怒之下,才做的决定,王大哥何不趁此机会,再去劝劝朱大哥呢?”
“是啊!你说的对,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拜过把子的,我们要是见死不救,不是叫人家笑话嘛!”
杨复光是在睡梦中,被王浩从床上拉了起来,看着一脸自信的王浩,杨复光大为不解。
“贼王八,你这厮,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到我账中作甚?”
“大人,我想去城内与朱温谈谈!”
杨复光一愣,随即缩肩,冷笑道:“哼,哼哼,贼王八,如今朱温那厮,已经决意背水而战,你又有何主意,能让那厮回心转意?”
“大人,朱温只是在感情用事,如果是你,你会主动要求投降吗?现在只要我们给他个台阶下,我想,朱温不是死脑筋,大人觉得呢?”
杨复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即,眼睛一亮,猛的一拍后脑勺,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拉着王浩的手,激动道:“瞧本公公这病的,怎会没想到这一点呢!贼王八,今日亏得你提醒,要不然,本公公要遗憾终生了!”
额……尼玛!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一个腹黑屌丝男,值得你丫的这样吗?看着那货起死回生,王浩真心为那货的节操感到震精!
“贼王八,倘若这次你真能劝得那朱温投降,本公公定会上表朝廷,在皇上那里为你请官!”
“额,这都不是事,我也是在帮兄弟!”
“贼王八,事不宜迟,你连夜便去,晚了,怕是要生事端!”
王浩答应一声,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却被杨复光叫住了。
“贼王八,你且慢,待本公公修书一封,你亲自交予朱温,这样,便可事半功倍!”
说着话,杨复光在文案上铺纸研墨,奋笔疾书了起来,最后,对着王浩一招手,两人从床底下拉出了一口木箱。
杨复光瞅瞅四周,确定没人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腰上解下了两把造型怪异的钥匙,打开了木箱,又从里面抱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匣,放在桌上,跪地一边磕头,一边直呼几声万岁后,这才打开小木匣,顿时,周围一片金光四射!
玉玺!原来是玉玺!王浩终于明白那货为什么会这么牛逼了,大唐朝的传国玉玺,那货竟然可以随身携带,足以可见那货在李俨身边的位置是多么重要了。
杨复光手捧玉玺,在书信上潇洒的盖完章,这才将书信折了,递给了王浩,千叮咛万嘱托,一直将王浩送到了吊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