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瞪着辛淮天,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口水流了他一胸口。
“是你!”辛淮天惊喜地抱住长得已经很大的小狼,跳下藤椅在屋中、屋外找了好久,最后才半失落半惊喜地坐在门前,摸着小狼的头,轻轻跟它说道,“她还好吗?有没有长点肉?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当初是我不好,害你们受苦了!原谅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小狼一顿口水滴答的舔舔。
辛淮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精神,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抱着小狼哈哈大笑,心中疑虑和不安逐渐散去。小狼也是极其通人性,在这三天里,整日陪在辛淮天身边,就像家人一样安抚着他。
很快三天过去了。
第三日傍晚,辛淮天被尘秋雁带出竹林小院,缓缓向谷中深处走去。走在宁静的小路上,漫山都是花的清香,蔚蓝的天空带着美丽的火烧云,空气里渗透着丝丝甜味。
小狼欢快地撒着蹄子在前面奔跑,时不时回头嗷呜几声,像是催促他们走快点,再走快点,它好几天没见到亲爱的主人,好想她!
辛淮天早就激动得无以复加,可惜尘秋雁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慢悠悠走在前面。走了半个时辰,他才停下来。眼前是一座精致的四合院,四周围墙高耸戒备森严。尘秋雁没有进正门,而是跃上墙头,示意辛淮天也跳上来。
小狼早就欢快地冲进了院子,辛淮天只得学着跳上墙头,跟在尘秋雁身后,悄悄到了院中一角的木棉树下。
盛夏的木棉树正开得绚烂,一朵一朵随着清风飘落。院子很大,里面全是一些飘落的景观植物。他们两个的身影隐藏在层层树影中,将院中一切都收纳眼底。
尘秋雁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轻声对辛淮天说道:“提前告诉你一声,可别激动得掉下墙头。恩,等会儿你看到的闻人莲,有点和平时不一样。总之呢,她从头到脚都是你的,不用怀疑。嘘——快出来了。”
辛淮天的心跳得快出嗓子口了,他点点头,抓着木棉树的树干,桃花眼中满是期待看着庭院内,若不是尘秋雁早就提醒他,恐怕他早就不受控地飞身下去进屋找人了!
四合院中间的屋子开了门,里面蹦跶出一个小丫头,正是铃铛,后面又跟了个小丫头,是叮当。两人提着食盒果篮,小狼冲到屋子里一直在叫。
“臭狗,这几天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害得我找好久!”铃铛不满嘟哝,这小狼长成大狼,一直乖乖呆在她们身边,前几天竟然见了鬼一样失踪不见,害得闻人小姐担忧了许久呢,真是臭狗!
“少爷,我们晚上吃狗肉火锅吧。”默不作声的叮当直截了当做了决定,既然姐姐说是臭狗就吃了好了,面瘫小脸上却浮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哎呀要死了你个臭丫头!小狼多可爱啊!”里面大呼小叫传出男人的声音,竟是凤雪影!
辛淮天有些吃惊,凤雪影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更让他吃惊的是,凤雪影扶着一个人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柔和的光线打在那个人的身上,炫目得像是烈日一般让人睁不开眼。
看清楚那人时,辛淮天双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张成了一个o型,手指抖抖索索指着前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下去!尘秋雁及时拉住他,点了他的穴道,在他耳边喝道:“淡定!”淡定!淡定个鬼啊!辛淮天脸上两行热泪滑下,他总算明白皇瑾寒口中所说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了!
日思慕想的人、一直被他误会是同性的人,此时此刻正穿着轻薄美丽的丝绸罗裙,黑发披肩美丽夺目。最让人过目难忘的,便是她那高高耸起的腹部——看起来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
辛淮天无法动弹,若不是尘秋雁点了他的穴,他肯定要扑过去,紧紧拥抱闻人莲,和她腹中的孩子!虽然他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一千个一万个肯定,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记忆,记忆快点回想起来啊!辛淮天死死盯着闻人莲的一举一动,脑海中浮现断崖边的情形,一阵抽痛在脑海中升起,记忆的碎片像是雪花一样洋洋洒洒落在脑海的角落里,逐渐堆砌成一个慢慢清晰的真相……
院子里的叮当早就感觉到陌生的气息波动,她抬眼直视木棉林的方向,被凤雪影轻轻压下,闻人莲有些奇怪地看着警觉的叮当,她问道:“怎么了?”
凤雪影立刻嬉皮笑脸扶着闻人莲慢慢走到亭子里让她坐下,还细心地她在位置上铺上一个软垫:“叮当那臭丫头就跟那只臭狗一样,别理她,估计是些日子警觉惯了。谷中一向安宁,很安全的。”
话音刚落,凤雪影后背就被叮当抽了一下,惹得他大呼小叫:“老子刚从鬼门关活过来,你这泼妇怎么如此没心没肺,我要向凤幽告状!你有本事再打我呀,你有本事打死我呀!”
叮当嘴角抽了抽,冷声说道:“看来少爷你是忘了谁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了……”
铃铛手脚麻利地摆放着吃食,笑道:“哎呀冤家,看来妹妹要比姐姐我早出嫁啊!少爷您可不许欺负我家妹妹,小心小姐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你被剥皮哦。”
“就是的。”闻人莲笑得眼睛都弯了,在这里修养了一段时间,她都长了好几斤肉,精神也比以前好太多,看着一路陪她走过艰难困苦的两个小丫头,她就像是疼爱妹妹一般,“凤少爷其实是好福气,叮当再过一年就能出落成大美人,连尘谷主都夸她长得美,有前途呢。”
“呸,什么前途,打人的前途吧!那么凶,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牺牲自我成全大家,娶了你这凶婆娘吧!”凤雪影依旧是那副纨绔神色,重伤后的他依然面色有点苍白,但好歹已经能行走了。这会儿又开始乐得跟叮当斗起嘴来。
“小狼!给我上!”叮当冷笑连连,愈发清冷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狡黠,“让你看看我最新训练的成果!”
小狼立刻摇头摆尾冲到凤雪影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凤雪影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训练成果?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呃?啊——”凤雪影跳了起来,小狼竟然如此淡定可爱地——在他脚边撒了泡尿……
亭子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傍晚的清风徐徐吹来,夜幕逐渐降临。木棉树下一直站着的两个人影终于动了动。
尘秋雁解开辛淮天的穴道,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该走了。辛淮天贪婪地看了亭子一眼,那里有他思念之人,而现在,他只要熬过明天那一关,什么都有可能——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骨血,还在等着他!这是上天的恩赐,这是对他辛淮天,最好的礼物!
“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尘秋雁走在路上,回头看了眼满脸煞白却依然挡不住傻笑的辛淮天,撇撇嘴,嘛,有家有室的男人就是容易动感情,这点跟赫连琴羽一样。
辛淮天语气都轻快起来:“大部分都想起来了,前几天做噩梦,知道我跟她是掉入悬崖,大难不死,但是之后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估计……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有的,想来真是对不起她,误会她是个男人,一直犹豫不决,害她那么辛苦……”
“这几日我会在你养伤期间替你施针,记忆会很快恢复。明日记得我的吩咐,午夜时分我再过来。”尘秋雁了然一笑,将辛淮天带到住处,就离开了。
隔天,辛淮天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他并不害怕。死亡经历过,这点痛苦,他咬牙都要忍下去。
“等会儿会给你上麻药,但是不保证麻药药效。你是做青天监的,麻药上多了怕会影响你。”尘秋雁一边忙活一边解释。
辛淮天点点头,就算不上麻药,他也能忍。
叮当按着尘秋雁的指示,协助他将周围布置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准备。
尘秋雁看着辛淮天平静坚决的神色,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了一下。这是真男人的表现,不过他的手下可不会留情——剥下后背的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要开始了。”尘秋雁的声音十分冷漠平静,他拿着一把朱红小楷笔在辛淮天的后背周围画上一道界限,给辛淮天喂了一碗麻沸散后,又用银针在辛淮天后背周围全部封锁上穴道。
辛淮天双手紧紧拽着藤椅,眼睛闭着等待到来的一切。
“放松点。”尘秋雁语气柔和了些,“我先要拍打你后背的肌肉,松散和没有知觉后,就动刀,预计两个时辰。这期间你绝对不能动,另外剥下来的,只是你后背的一层表皮,后续复原,你无须担忧。”
“有劳尘前辈。”辛淮天慢慢放松身体和情绪,麻沸散似乎逐渐起了作用,从神智到身体逐渐有些不受控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尘秋雁用银针在辛淮天后背戳了几下,试探地问道:“这里有没有感觉?”
“没……”辛淮天低声回答,他几乎有点听不清尘秋雁的声音了。
“那就好。”尘秋雁抿嘴淡淡一笑,蹲下身在辛淮天彻底昏迷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做完手术,就让你见她。这是奖励。”
尘秋雁知道辛淮天一定能听到。他不再浪费时间,接过叮铛消毒过后的银质柳叶刀,慎重而小心地在辛淮天尾骨一侧,落下第一刀。
全天下最灵巧的一双手,此刻正紧张而忙碌地在一幅人皮美人图上劳作着。尘秋雁眼睛都很难眨一下,就怕下手重了伤得更深。额头沁满细密的冷汗和热汗,被叮铛间歇着用软布擦拭而去。
叮铛也没闲着,不停地替尘秋雁抵上新鲜消毒的柳叶刀。那银质薄如蝉翼的刀片,每隔片刻就要换一把,绝不多用。
那幅刺在人皮上的美人图,神奇般地从底下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卷了上去——药泉起了关键作用,将刺青的所有色素都沉淀到表皮上,很快辛淮天的后背露出一片粉色肌肉组织,一整片表皮十分完好无损地被剥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而每隔几分钟,叮铛就要将早先调制好的药膏涂抹到暴露出的皮肤上去。一个多时辰过后,那张人皮很快就被卷到了后心那里。
尘秋雁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凝重而严肃。
“师父,怎么了?”叮铛早已拜尘秋雁为师,学的不仅是功夫,更是医术。她见到她那喜怒平稳的师父竟然罕见地停下关键的动作,额头上冷汗如雨水般落下。
尘秋雁眯着眼睛看着辛淮天后心那块,赫连琴羽的红唇上,逐渐显出妖异的红色。已经陷入麻醉状态的辛淮天,身体逐渐起了苏醒的前兆反应。
“去把辛淮天的双手双脚绑起来。放信号,让雪影迅速带闻人莲过来,过来前,先给她吃一碗保胎药。”尘秋雁迅速下完命令,随手操起几根粗大的银针,照着辛淮天身上的几个大穴全部刺了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