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当日的戈陶。
我也不再是当日的单烟。
“好,烟儿,只要你说的,我都可以为你去做到。包括现在。”戈陶对着身后的人吼道。“带皇后回宫殿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殿门一步。”
“其实,这样的处罚会让你很为难。”如今戈陶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诛杀了拓泉,但是在另外一派的人的眼中,他依旧是谋权篡位的逆贼,而拓辛要的就是将拓泉交给他处置。
如今他没有见我交到拓辛的手中,反而是将我软禁起来,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是变相的保护我,又怎么能够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
“烟儿,他,难道对你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就连我不在意你的儿子的存在,你依旧要背叛我?”
“他是我的儿子,与任何人都无关。”当年我对拓泉也说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幻想过无数次,以为戈陶对我的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他也会接纳这个孩子,但是他今日却用了‘你的儿子’。
是的,这个是我的儿子,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当年为了复仇而放弃了你,如今我只会尽我最大的力气来保护你,哪怕你的心中不再有我。”
“哈哈哈……哈哈哈……谢过皇上。”我大声的狂笑着,笑得肚子也痛了,泪水也跟着流下来。
我的心中不再有你?如果不在有你,我就不会忍辱负重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就不会备受耻辱也剩下了随落,你又知不知道,每当我看到随落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在等待,等待你回来,给我一个答复,可是我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不过是猜疑,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冰冷冷,沉甸甸的凤冠,可是,你真的认为这就是我要的吗?
随同着侍卫被带回了戈陶命人重新改造了一番的宫殿。他说那是专门为我而改的,他的天下有我的一半。
屋内的所有摆设,都跟当日的世外桃源一模一样。他说,那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曾几何时,我也认为,那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是,如今我看到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无疑是锥心之痛。
“娘娘,您要的东西奴才给你带回来了。”大宝从屋我还舍不得你们和碧儿这样的得力助手离开我。我想过如果这次尘埃落定了,就让戈陶给你们赐婚,但是想不到我最后可以给碧儿的只是死后的一个名号。大宝,其实你们都应该恨我的,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娘娘言重了,碧儿说过要誓死追随娘娘,她就不会后悔,她的命是素心王妃给的,素心王妃欠娘娘的,碧儿也会跟着还。只是,碧儿再也做不到了。”大宝垂下眼帘,一脸心痛。
他们两个人的爱纯洁的如同白纸,等待想要好好的汇上色彩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是用鲜红的血液来渲染的。
穿越过来的这几年,我已然感到了身心疲惫,看着一个个我重要的人,我在意的人都死去,我甚至都没有继续撑下去的勇气。
“大宝,既然你是如此想的,我不会勉强你,这样的一个地方,确实不适合你。”也或者,这样金碧辉煌的一个宫闱,并不适合任何人。
不管再单纯的人,只要踏入了这个地方,每个人都会变得功利起来,有权的想要巩固,没权的想要拥有。男人,女人都跟疯了一般的爬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爬到了高处的时候又开始害怕,害怕被拉下来。
“娘娘为何不告诉皇上这一切?”
我避开了大宝的问题,取出了我大部分的首饰珠宝。
“我现在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你带着这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的过日子吧。”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说:“如果可以,忘了碧儿,你会快乐一点。我已经给了你手刃他的机会了。”
“娘娘,若是让您忘记皇上,你做得到吗?”
“这相同吗?”我忘记不了,可是我已经没有气力再爱这个男人了。
以前他是我的男人,可现如今,他更是这个天下的男人。
“娘娘遗忘不了皇上,卑职也遗忘不了碧儿。”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带着碧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皇子……”大宝才要将那个包裹带走,却将视线放到了我的身后,一脸的诧异。
我也跟着回过头,若不是我坐在椅子上的话,以我现在整个人虚浮的状态,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落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压力了内心的恐慌,故作镇定的问道。
“母妃,那是父皇吗?是父皇吗?”随落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原本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孩子,经过这两天之后仿佛是便了一个人。
看到三岁的随落如今这般模样,我会感觉到了害怕,他如今的眼神就跟当初的拓泉一般。
难道真的如同太后说的那句话那样吗?她害怕随落变成第二个拓泉,可是随落会变成第二个拓泉,对不对?
“大宝,把那东西带下去。”我有些急促的命令大宝。
“母妃,那是父皇对不对?”
“不,落儿,你看错了,来,母妃抱。”
“母妃,你跟我说干娘死了,又更我说,姨娘死了,现在父皇是不是也死了?”随落孩子气却一针见血的问题让我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困难。
面对大人,我可以用计谋,一步一步的算计着,如今到了这个孩子的面前,我竟然一点都无法招架。
“落儿,不是那样的。”
“那你把干娘,姨娘,和父皇都找出来陪落儿玩好不好?”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随落,看着他如同一个大人一样的甩开了我的手,走进到大宝的身旁,用一只手掰开了这个包裹。
一个三岁的孩子,做出如此的举动……
“父皇……”随落咬着牙关叫了一声父皇之后便笔直的倒下。
随落倒落之后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太医说如果要就随落的话,就必须要用月影国国主随身佩戴的那颗黑珍珠才可以起死回生。
随落因为惊吓过度,其实五脏六腑已经严重损伤,就算可以救活,怕下辈子也只能够躺在病榻之上或者是坐在轮椅之上。
第一次,从生下随落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他对我的重要性。当初生下他是我的意愿,但是剩下了他之后,每当我看到他的脸我就非常的害怕,那是一张和拓泉一模一样的脸。
现在,我却害怕这张脸会因为这样而离开了我。
“娘娘,皇上吩咐了,您不能出去。”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了我。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因为高烧而脸红扑扑的小孩,厉声道:“那你现在去跟我把皇上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商议。”
“可是……”
“若是晚了一步,皇子有任何的差池,我为你是问。”
见我真是懂起了的样子,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被软禁了的皇后,但是他依旧不敢怠慢,只好小跑步的跑去找戈陶。
可是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等来的是一句现在他要批阅奏章,盼来的是一句有事以后再说。
“大宝,你当我出去一趟。”
“娘娘,这样是公然违抗皇上的旨意……”
我瞬间变得毫无风度。“我的孩子就要死了,我管他什么圣旨?”
“是。”大宝见我如此愤怒再也不多说什么,拉着我的身子破窗而出。
“娘娘,你不能进去……”
“让她进来吧。”
戈陶穿着龙袍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明明知道我的到来,他始终没有抬眼看我一下。
“戈陶,我想要去月影国。”
“你认为你从这里到月影国回来他还有救吗?”
“就算救不了,我也算是试过了。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啪’……奏折被他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戈陶离开了书桌,走到了我的面前。
“烟儿,我爱你,带不代表我可以爱他的孩子,我更没有那么大方,可以看着你为他的孩子失魂落魄。”
“他是我的孩子,你如果不帮我,我一样可以出去,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
“其实,想要黑珍珠并不用却倒月影国。”
“什么?”我欣喜若狂。
“你要的黑珍珠在这里。”戈陶如同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难道这就是黑珍珠?“当日我救下了月影国国主一命,这刚好是他回赠我之礼,可是,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就拓泉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用它来救那个让你受惊折磨的男人的儿子?”
“戈陶,如果你不救,那你跟拓泉又有何分别?”
“我只问你一句。为何要生下这孽种,为何要骗我?”戈陶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黑珍珠,我倒是担心他是否会将黑珍珠给捏成粉末,毕竟这样的功力,我前几天才在拓辛那儿见到过。
“你我之间就真的没有一点信任可言了吗?”
“烟儿,我给过你机会向我解释的。”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解释一些什么?我自问,如果你我二人的信赖度足够的话就根本没有必要解释,但是现在看来,我们似乎还是欠缺了一点火候。”我微笑的看着他,眼里尽是释然。“戈陶,救他,把他当做你的孩子养活,但是我并不适合做这个皇后,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我而和朝臣反目,让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被别人得了好处。”
“烟儿,我说过,打下这个江山便一半是你的。”
我无所谓的一笑,就算戈陶愿意,他的那些狗头军师肯定不愿意吧?我的身份从平阳王妃变成了前朝妃子,自然也就是见证了一朝的灭亡。
红颜祸水的称号更是当之无愧,戈陶又一再的因为我,而拒绝各地送来的美人,难保那些个大臣会有异议,我也被推向了风尖浪口,那些迂腐之人找不到任何的借口,肯定就会拿我开刀。
当年拓泉封我为妃子的时候不就是费劲奏章了吗?如今拓泉败了,他们也就说是因为我这个妖女的原因了。我又放过了拓泉,却没有人知道我手刃了拓泉,所以戈陶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也很棘手吗?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那就救他,放过我。”
“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说,现在我的话说下去就是圣旨,而你要的,我都会给你,烟儿,你……”
“我考虑清楚了。只要你救他,我随便你处置,我想皇上现在也需要给诸臣一个交代吧。那就将我交出去,但是请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这一天中,让我做完我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好,我答应你。”戈陶点点头,背过身去,我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似乎每一次,不管遇到的是什么样的问题,转身的那个人都是他。而我,只能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不断的等待。
如今,我是否也真的是等得太累了?本来这次应该是我先转身的,可是现在看来戈陶还是先我一步了。
罢了罢了,是谁转身真的很重要吗?说到底不都是我们两个不管如何都不能再一起的问题。既然我从当日他离开的时候就看破了,又何须再想那么多。
一天,一天就足够了。
看着戈陶命太医将黑珍珠磨成粉作为药引让随落喝下去,我也就了解了一桩心愿。戈陶找了一个可靠嬷嬷从今日开始就照顾随落。那嬷嬷看起来慈眉善目也很有经验的样子,我也算是放心了。
在二宝的陪同下,我们提着拓泉的人头,到了关押回蓝妡的天牢。
天牢之中怕是有红娘的照应,所以除了本身条件比较劣质之外,里面应该有的东西都有,不应该有的东西也有,根本不像是一个牢房,更像是一件闺房。
见我到来,回蓝妡喜出望外的攀在木质的栏杆,隔着这道栏杆,她用着甜美的声音对我说:“三千,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
一如一个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的兴奋。
我命牢头打开了牢门,将带来的酒菜都摆放到了桌子上,“我今天来不是来救你的。”
回蓝妡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没事,反正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你就这么确定吗?”
回蓝妡一脸自信。一派天真烂漫的说:“那当然,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呢。”
呵呵,好朋友?好姐妹,回蓝妡,这样的招数已经过时太久了,为什么你还是乐此不彼的一直在用呢?
“对了三千,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你放走了他对不对?那你可以不可以想办法也把我放走,我才可以去找他。”
“你想去找他?”
回蓝妡有些失神的低下了头,说:“是啊,我以前就说过,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如果他已经下了地狱呢?”
回蓝妡看了看我,有些不自在的笑了起来,“呵呵,三千,你又跟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二宝,把今天的下酒菜端上来。”我笑着盯着二宝放上来的包裹,问回蓝妡,“有没有猜到里面是什么?”
回蓝妡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看着我,说:“三千,你……”
“是的,我放了他,可是我又让人杀了他。”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质问的口气非常浓郁。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没有必要再次在我的面前演戏了,打开他吧,你不是很爱他吗?现在他可真的是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说完之后,我突然发觉这说话的口气好像和拓泉有点接近。
或者,一直以来,我们就都是同类人。
“哈哈,三千,我小看你了,我总以为感情是你的弱点,想不到,你狠起来,如此的不留余地。”
“这还要多谢你们教导。”
“那你今天是来取我的人头的吗?也对,是我害怕了那么多人,你应该来找我报仇的。”
“这里有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你选择一杯喝下去吧,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我就给你这最后一点朋友的情意。”
回蓝妡不住的打量那两个杯子,问道,“那另外一杯呢?”
“我喝。”无所谓的耸耸肩,“随落有人照顾了,该死的人都是死了,如果你死了,我当是替那些是在你手上的人报仇,如果是我死了,你就是一个解脱,我也无话可说。看看你有没有这一半的运气吧。”
“三千,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你说的话有很多句。”
回蓝妡将一杯子里的酒倒到了另外的一个杯子之中,两杯合二为一,溢出来的酒水流到木制的桌面,只看到一阵阵细小的泡沫欢快的跳跃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他去哪里我就会跟去哪里,你今天把他的人头带来,也就是要让我有一死的决心,我不怨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说了那么多句我们是朋友,但是却从来没有做一件把你当做朋友的事情,今天,算是我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