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司徒谦南也早就睡下,而隔壁的房间中却依旧灯光闪烁。朱依翊坐在床边,低着头自顾自地沉浸在悲痛之中,自然也是无视那个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自己的男人。
屋外的风越刮越凶,呼呼地,似乎要带走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一般,叫人心胆具寒。可朱依翊根本没听到,她只是忧伤着,气恼着,还有,疑惑着。
炙焰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轻轻唤道:“依翊,这样坐着不冷吗?脱了衣服,躺一会儿吧。”
他这样说,朱依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他便托起她的下巴,那张小脸俨然已是泪水满满。
他便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帮她脱掉外衣,扶着她躺下,自已也脱去了黑色的衣衫,躺在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
屋子里面再次回归安静,那风声似乎也被神奇的消散了,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的?”他问她。
很久之后,她也终于回答了。“就在你说我娘疯了的时候。”
那她几乎是全听到了,难怪会如此伤心。世界上,没有哪件事比女儿听到母亲无情冷酷的话语更叫人难过的了。亲生母亲呀,怎么可以将她当成了一件东西,随意的送人,随意的丢弃?
“不要难过了,就当做没有过这样的母亲,将她忘了吧。”他安慰她,喃喃地说着话。只是连他自己都清楚,这也不过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而已。亲生母亲,怎么能说当做没有就真得没有了呢?
怀中的女人哭声更大了,哽咽着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炙焰身子一僵,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找你。可他没有说,他只是迫使朱依翊看着他,紧紧皱着眉头:“你在屋外,你都听到了。我说的话,我说我只爱你一个人的话,是不是真得听到了?”
朱依翊流着眼泪,点了头。
“那么你在怀疑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朱依翊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是呀,她在怀疑什么?炙焰对自己的爱,毋庸置疑,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问自己,他怎么会在母亲的房中?这个问题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刻进了她的心中一样,叫她怎样都无法摆脱。
浑身颤抖着,她突然捂着双眼哭了起来。因为脑子要炸了,身子要炸了,所有的地方都似乎要离开她一样,叫她万分的惊恐。这种焦躁的情绪,控制着她,她却只能哭泣。
“我知道我这样子很讨厌,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问你。母亲的绝情已经叫我伤透心了,所以我才会发神经,才会质问你。”
炙焰半眯着眼睛,双眸中却是隐隐的伤痛。
“依翊,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你所谓的敞开心胸,不过是忍受,而不是原谅。你始终计较我与你母亲十六年前的那段过去,所以你才会发神经,才会质问我。从头到尾,你都不相信我。”
朱依翊慢慢放下双手,看到的,是炙焰一张受伤的脸。她的心咯噔一声,跌落到万丈深渊中。于是她扑进他的怀中,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摇着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你爱我。我只是,只是害怕,害怕你对我母亲的余情未了。现在我都知道了,你对她没有感觉了,所以我,我也不发神经了,我也不会再质问你了……。”
炙焰摇着头叹道:“朱依翊,不要说谎。或许有担心的成分,可是你的内心深处却是不肯接受曾经的事实。那事实困扰着你,纠结着你,就算你知道我对你的深情,就算你知道你是我的唯一,可你始终会觉得变扭,你的心中始终会有一个结。”
朱依翊的身子已经僵了。炙焰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她,叫她不得不直接面对那份隐藏起来的痛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结是怎样都解不开的。
炙焰怜爱地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发觉了她的僵硬,便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可是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心中的苦闷,却始终不能放开紧握你的手。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请你不要嫌弃我,即使带着这颗结,也请继续爱着我。”
哭声从怀中传来,朱依翊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罪人,因为自己的不理解而折磨着他,叫他痛苦。可是自己又何尝不被折磨,不会痛苦呢?
两个人相拥相泣,很晚才昏昏睡了过去。第二日,天已经大亮,可这睡得晚的两人都没有起床。司徒谦南在他们的房门口走来走去,挣扎了一番,还是叹口气走开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饿了就去打扰人家小两口吧?
这样直到晌午,他们才起来,司徒谦南也才吃到饭。炙焰便摇首叹息:“没有我们,你还能饿死不成?”
司徒谦南笑呵呵地说道:“差不多吧,谁叫你做得饭好吃呢。”
然而,司徒谦南的这份口福也没有持续几天,炙焰便决定带朱依翊去天山。
一番准备,他们辞别了这伤心的城市,坐着马车朝天山驶去。
冬季,行人稀少,客店也都冷清,他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除了偶来的狂风暴雪。
当然,还有朱依翊越发频繁的昏厥。所以,他们也走得很慢。可以说,整个隆冬到晚春,他们都是在前往天山的路上渡过的。
直到大地五彩缤纷,水儿欢快流淌,炙焰也终于看到了那座神秘飘渺的山峰。而这时的朱依翊,也只是偶尔保持着清醒。
“依翊,你看,我们到天山了。”
炙焰扶她出来,她便睁开眼睛,虚弱地看上一看,随后便笑着说道:“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这个带给他们一线生机的地方,亦或是她的葬身之所。
马车上到一定的高度,便再也上不去了,炙焰只有抱着朱依翊继续向上爬。即将临盆的朱依翊,肚子大得出奇,可是身子却依旧单薄。炙焰抱着她并不费力,加上身后的天鸣神刀和厚实的布包,也可以健步如飞。
很快的,他们行过了绿色之地,再次见到一片的雪白。炙焰放下布包,将两件狐裘大衣拿了出来,给朱依翊穿上,也给自己穿上。很快的,朱依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他便抱着她,在茫茫的天山之巅,漫无目的的走着。
白色的雪莲,藏于白雪之中,而这白雪,又是绵延不绝,炙焰看得眼都花了,朱依翊又从昏迷中醒过来。于是他将她抱坐在腿上,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休息片刻。
“渴吗?”他问她。朱依翊点了点头,现在,也就是喝水喝汤,根本吃不下什么。炙焰好不容易拧开水袋,一看,早就变成了冰。
自己可以直接吃冰,而朱依翊这样的身子怎么可以?他也没有了办法,只有先毁了水袋,将冰块含在口中,化了再喂给她吃。
这样几下,她便重新钻进他的怀中。
“依翊,不喝些汤吗?”
干粮都冻成了石块一样,朱依翊是肯定不能吃了。好在他还是想到这一点,装了满满一袋子的参汤,想必也得用同样的方法喂给她吃。
可朱依翊却摇了头。炙焰便将自己的狐裘解开,包着她,这才将剩下的冰块吃掉,又啃了几口干粮,便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炙焰。”
“嗯?”
“我这一次昏了多久?”
朱依翊在他怀中弱弱地问着,炙焰便勉强笑着,说道:“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没有多长时间。”
“你又骗我。其实我自己知道,清醒着的时候很少。就像一天只有一两个时辰一般,时间过得飞快。看着那满地的花草,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春天就这样快来的到来了?还有这肚子,也像是睡一觉起来后,便就大了似的……。”
朱依翊喋喋不休地讲着,炙焰便安静地听。于是她停下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到胡茬扎手,便又缩了回来,笑着说道:“怎么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说说话吧,我想听着你的声音。”
炙焰便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道:“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朱依翊,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