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很快收拾好了,章越依依不舍的送着宁素和沈清。新掌柜虽然只来了半个月,可是章越就觉得这位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掌柜,而且她竟然放心的把布行交给他了,让他又惊又喜。
“掌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章越问。
“别叫我掌柜,你现在才是真正的掌柜。”宁素道,“我已经将经营模式写下来了,你若是有疑问,就写信给阿清,她会告诉我的。”
“好好。”章越连连点头,“那您这一去多久回番南啊?”
“快则五日,慢则十日。”宁素答道。
“您回来一定要记得过来呀。”章越犹自喋喋不休,宁素懒得听他的了,正要上马车,却看到眼前冒出一个人影。
“是你?”宁素一愣,“你来做什么?”
眼前的布衣女子正是婷儿,她姓薛,全名叫薛婷。
薛婷的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目光灼灼的看着宁素道:“我听说你要去秦州,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你?”宁素微微蹙眉。
阿清不高兴了,说:“哈,你以为你想去就去的了的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晚了?”
薛婷突然“咚”的一声跪在了宁素的跟前,倔强的说:“是,之前我有错,但是我不是故意的。那药里面的东西是我放的,我并没有想到后果那么严重。就算是我求你,看在我之前帮衬过你的情分上,让我跟着去吧,做什么都无所谓。我是吃苦里长大的人,不怕吃苦。”
薛婷这样执着,倒是出乎了宁素意料之外,她知道她刁钻,却也同时说明了这女子脑子灵活。本来她身边就没什么帮手,她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用这样,你起来吧,随我一起走吧。”
薛婷开心的抬起了头,双眼放光。
“素素!”阿清有些不满,宁素回头看她,道:“没事,咱们到时候要做的事情多,多个人多一双手。”
薛婷立即起来了,高兴的帮她们提包袱。
马车边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护卫,肌肉遒劲,一看就知道是武功精湛的人,他们是谢清羽派来的手下。一个叫谢龙,一个叫谢虎。
宁素一行人上了马车,谢龙赶车,谢虎坐在谢龙的旁边。
谢总管之前带谢龙谢虎过来的时候,送过她,但是她却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她掀开车帘,回头看车后,只见大街上空空如也,他的确没有来。
不来算了,哼!
“出发!”她一声令下,马鞭响起,“咕噜噜”向着秦州驶去。
马车出发后,一个人转过了街角,雪白的衣衫随风摆动。
戴着半面铁面的谢总管站在他的身后,低声说:“主公为何不和素素打个招呼,毕竟她这一去得好些天才能回来。”
谢清羽眸色微沉,道:“她并未将本主公放在心上,否则应该亲自登门道别。她不来,为何叫本公来送她?如何说得通?”
谢总管不禁腹诽,说不来,你还不是来了吗?
他年近四十,对于感情的事情那是过来人,这主公虽然心思深沉,但是他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心思他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主公,女孩子……有时候是需要人哄的……”谢总管冒着被批的风险进言。
“哄她?真是荒天下之大缪!凭什么?”谢清羽恼火的拂袖,回头瞪着谢总管,“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本公让你连养老本都没了!”
说罢,谢清羽拂袖而去,显然被气的不轻。让他堂堂谢公子去哄一个小婢女?天理何在!
谢总管撇撇嘴,养老本?他不担心,虽然公子说得出做得到,不过他也有不少私房钱呢。只是公子这么清高,他的心中所想恐怕是难以遂愿啊!他不去哄素素,难道还要素素来哄他不成?那更是比登天还难。
谢总管摇摇头,心道,公子啊,姻缘这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谢清羽回到自己府里,本来打算低头查账,可是心里乱如麻团,谢总管的话语时不时浮现在脑海。
哄她?
要怎么哄?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哄过任何人,要他去哄那个臭丫头?
他很为难。
“啪!”一声,他关上了账簿,“不看了!”真是恼火极了。
如果以前,他要是想见宁素,一个招呼,她便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可是如今……
他站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以前她伺候他,替他洗脚的情景。
这时,进来一个粉衣婢女,端着茶盘,轻声问:“主公,可要喝茶?”
谢清羽睨了她一眼,那女子立即吓得发抖,让他心中烦恼更增,挥手道:“去吧!滚出去!”
面目可憎不说,还一点胆量都没有!
那婢女一听如获大赦,赶紧溜了。
华丽的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他烦躁的在屋子转着圈子,突然想起什么,打开了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页宣纸,上面是宁素写给他的报告。
他细细的看着,嘴角浮出一抹浅笑。娟秀的字体,真是自如其人。他看着这字,仿佛她就站在他的跟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顿时意识到自己居然傻乎乎的对着一张纸傻笑?
这太不像他自己了!
“不行!”他想把那纸揉成一团,可是五指张开,竟顿住了,他叹了一口气,仍旧好好的把那纸张放进了抽屉,双手扶着额头,自语道,“我真是着了魔了。”
他今儿才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个什么滋味。
**
“这是哪里?”
走了几天,楚玉的胡渣越发的深重了。他看到车就坐,坐上了便让它随意走,这么浑浑噩噩的,他已经走了将近大半个月了。
“客官,这里是秦州,你要下吗?”
楚玉坐的累了,翻身下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背起剑就打算走。
“客官,钱啊——”车夫赶紧过来拉住了他。
“钱?”楚玉眯起眼,掏了掏自己的钱袋,只见钱袋里只有几个铜币在叮当作响,他摸出了全部,只有十文钱,丢给了车夫:“给你。”
车夫一看,气的直要跳起来,“十文钱?搞没搞错!客官,十文钱连一里路都走不了,我载着你走了十里路啊!”
车夫嚎叫起来,急着拉楚玉的手。
“你将你的剑抵给我!否则绝不善罢甘休!”车夫盯上了他的剑,那剑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很是亮眼。
“剑?”楚玉冷冷一笑,他本就心情不好,如今倒是来了一个往剑仞上撞的。
“喀嚓!”一声,利剑拔了几寸,那几寸堪堪抵在了车夫的脖子前,凉凉的碰着他的皮肉。
“要钱,问它要!”楚玉的眼,冷若冰霜。
车夫唬的一身冷汗,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楚玉收了宝剑,只见那车夫急忙跳上了马车,一溜烟的功夫,已经逃的不见了踪影。
楚玉背着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木着脸,漫无目的的游荡在秦州的大街小巷上。
这里和其他地方比起来,算得上繁华,不过和京城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都已经晌午了,阿清,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那声音犹如一道利剑穿入了楚玉的耳膜,这声音,好熟悉!
“宁素——”他大叫一声,转过身来,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哪里有宁素半个影子。
楚玉拔开人群,发疯了一样拉着人,一个个的看。
“宁素——”
“不是这个,你不是!”他看一个,丢开一个,人们恼火的怒道:“疯子啊!”
他真的好像疯子一样,但是,他找了一圈,并没有一个人是他要找的。
难道是因为他太想找到她,所以幻听了吗?
他颓然的坐到了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秦州远离青云镇,远离京城,她会在这里?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他自嘲的笑了,他,曾经的楚大将军,如今,却被人叫成了疯子。看来,他真的是疯了吧!
留仙酒楼的二楼雅间中,几个人就坐了,宁素叫谢龙谢虎也一起坐下吃饭。
这一次,谢清羽没有像之前那么吝啬,而是给予了她足够盘缠路费,不用她自己多花一文。谢清羽说了,如果她决定做什么,只要告诉他一声,他会拨出专项银子支持她。对于这点,宁素算是对这个东家满意了一点。
留仙楼中,菜色精致,几个人累了一程,也饿的厉害,不说话,先大口的开动再说。
宁素问阿清:“你方才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阿清抱着碗筷,大口的扒着白饭,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有哪有,快吃快吃,饿死了!”
宁素觉得奇怪,她听错了吗?而且,那声音居然还有点耳熟呢。
在秦州她没有一个熟人,谁会在大街上叫她?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低头吃饭。
留仙楼的门口,颓然的坐着楚玉,来来往往的行人俱在看他笑话。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臂,拄着剑站了起来,随意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游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