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勾践街头遇见高手,对弈了三局“六博”棋,输得落花流水。王子恼羞成怒,下了千金赌注,要和那人赌完五局,一旁的王子伴学邱平吓得目瞪口呆,然而不敢多做言辞。
那人伸手道:“这位少爷请吧!”
勾践眼睛嘟噜一转道:“既然如此,若是先生输了接下来的两局,如何下注?”
那人道:“千金!”
勾践吃惊道:“好大的口气!若是你拿不出千金,该当何罪?”
那人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勾践道:“好啊!本王子要你死的很难看!”
那人道:“请少爷落子吧!”
勾践强力镇静,凝神静气,略作吐纳,顿觉得神清气爽,思路清晰了许多。他放眼看看棋局,心中有了底气,抬起手来,轻轻落了一子。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镇静,一定要谨慎,一定要严加防守、步步为营,一定要赢下这一局!
若是以往和别人对弈,勾践按照自己的套路走下去,不消三个回合,对方便要丢盔卸甲。然而今天此人的棋路,完全不合章法,几乎每一步棋都出乎勾践意料,迫使勾践每走一子都得深思熟虑。尽管如此,仍然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见对方又走一子,勾践一看,心中暗喜,好家伙,终于顺着我的思路来了!他手起子落,将对方一个重要棋子拿下,并对他形成了强力攻势。那人却捻须一笑,不顾这边大兵压境,动了一个看似无关大局的棋子。勾践卡了半日,并没有看出有何威胁,便手起子落,拿下他另一个重要棋子。此时,双方力量对比有了明显变化,那人完全处于下风,勾践取胜在即。
却见那人从角落里提起一子,远程奔袭而来,直捣勾践老巢,将他的老将置于矛头之下。勾践一看,惊出一身冷汗:糟了,没想到他会暗中布下如此一举!
勾践赶忙回兵救驾,然而已经是鞭长莫及,远水难解近渴!瞬间发生的变化,令勾践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对方兵力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勾践的老将寸步难行了!
勾践先是面红耳赤,两眼喷火,随即目光暗淡下来,颓然仰躺,扬起手来,将两只棋子扔在棋盘上,只听得棋盘上一阵凌乱的声音。
那人看着勾践,捻须而笑道:“这位少爷,就此收手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放弃第五局,少爷便不用拿出那千金的赌注了!”
勾践看着那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怒火中烧,他倏然而起道:“休得张狂!本少爷输也要输个义气,难道要你笑话不成?再来,最后一局!若是你输了,本……本少爷定然饶不了你!”
那人也不生气,轻轻抬手道:“请吧!”
最后一局不用说了!勾践怒火中烧,求胜心切,急于进攻之间疏于防守,顷刻间被那人横扫千军,风卷残云,杀了个丢盔卸甲,几欲全军覆没。
勾践颓丧地仰躺下去,闭上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天了不说一句话。
那人道:“这位少爷,该兑现赌注了吧?”
勾践咆哮道:“本少爷愿赌服输,难道会少了你不成?休得在本少爷面前叽叽呱呱聒噪!”
那人道:“少爷请勿动怒!在下只想问问,少爷要让在下到何处拿钱,在下也好雇一辆马车!”
勾践稍稍一怔道:“本少爷暂且手头不宽裕,待回家向大……老爷禀明,明日给你便可!”
那人道:“少爷原来输的是你家老爷的钱啊?少爷可真是大方啊!”
勾践气恼道:“关你屁事!”
那人突然正色道:“王子!一千金可够一千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了!王子不觉得过于奢侈了吗?”
勾践大吃一惊道:“你、你叫本少爷什么?你是何人?”
那人道:“王子是越国的王子,是声名显赫之人,在下知道王子身份,这难道很奇怪吗?”
勾践道:“也是啊!不过本王子奢侈不奢侈关你屁事?”
那人道:“只因为在下也是越国人啊!想必越国的大王也不希望王子如此挥霍无度吧?因此,在下不要王子的千金了,在下也不敢要。不过,在下希望王子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勾践又惊又羞又恼道:“你到底是何人?竟敢教训起本王子来!你提的条件到底又是什么?”
那人道:“在下只想听一听王子吹奏的笛声!”
勾践怒道:“难道你要羞辱本王子吗?”
那人道:“不敢!如果王子认为这是羞辱,那在下只好告辞了!”
那人说着,抬手做了个揖,就要向门外走去。
勾践突然道:“慢着!难道你要本王子做个不讲信义之人吗?本王子看你棋艺高超又不谈金钱,像是个有点来头的人。好吧,本王子答应你,然而你既然已经知道本王子身份,本王子便命你做本王子老师,教授本王子六博之法,可也不可?”
那人道:“教授王子倒也可以,然而在下需得听到王子的笛声才可!”
勾践道:“一时之下,哪有笛子可奏!本王子改日给你吹奏不行吗?”
那人道:“也可,三日之后清晨,请王子在学馆吹奏便可!”
勾践道:“你到学馆来听吗?”
那人道:“非也!在下会在学馆外的郊野倾听,只是请王子一定要吹奏楚国的民歌!”
勾践心中大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道:“王子的一个老熟人!”
勾践疑惑地看着那人道:“老熟人?本王子看着你虽然有点儿眼熟,然而的确不曾认识你!”
那人道:“王子认识这个人吗?”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揭去头上的斗笠,只见一头长发倾泻而下。
勾践惊呼:“难道你是范……不对啊,他没有这么老!”
那人道:“王子说的没错,在下正是范蠡!”
正在王子迷惑之际,却见那人抬起手来,在脸颊上轻轻一拂,扯去满脸的一把胡须。老天爷,站在面前的正是那范蠡范疯子!
勾践目瞪口呆看了半日,又惊又喜呼喊道:“先生,果然是你!先生的易容术如此高明,竟然让勾践半晌时间没有认出来!”
范蠡笑道:“不是在下的易容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王子的心中已经没有范某!”
勾践面红耳赤道:“先生此话,令勾践惭愧得无地自容!勾践今日在先生面前骄狂轻浮,出丑漏怪,实在是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范蠡道:“范某想要听一听王子的笛声,然而多日以来难以如愿,所以无奈之下出此下策,还望王子不要怪罪!”
勾践低头道:“先生再不要说了行吗?勾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范蠡笑道:“王子何至于此!王子是百忙之人,忘记范某也在情理之中,有何惭愧?只要王子不要厌烦范某便好!”
勾践道:“勾践知错了!勾践向先生大礼赔罪!”
勾践说着真的就要跪下,范蠡赶忙伸手拉住道:“王子是要折煞范某吗?范某设法见到王子,无非是想和王子说说话而已,并无它意!”
勾践惭然道:“甚好!勾践今日便在酒馆设宴招待先生!”
范蠡道:“不必了!王子从学馆出来时候不小了,理当回去读书,否则王子师彭先生又该急躁了!况且范某与王子会面之事不宜声张,你我还是就此别过吧!”
勾践道:“然而,勾践还想要先生教授六博之法,何时再能见到先生呢?”
范蠡道:“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勾践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三日之后,笛声相约,学馆郊野!”
范蠡道:“王子记得便好!”
勾践道:“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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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重新戴上斗笠,装上胡须,告别勾践等人,飘然而去。勾践和邱平只觉得恍若梦中,尚未醒来。
巫甲向邱平探寻探询道:“王子与那人对弈结果如何?”
邱平略作迟疑道:“那人棋艺高超,王子与他打了个平手!”
勾践面色不快,气恼道:“赶快走路,哪来那么多话!”
众人不敢言语,护送王子回到学馆。
勾践默默不语,取出笛子亲手擦拭一番,然后又翻出书案下那几张范蠡写来的字帛,只觉得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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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践回宫,一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
用晚膳的时候,藤铃关切的问道:“王儿今日怎么了?看起来落落寡欢的样子。”
勾践掩饰的笑笑道:“没有啊?好好地!”
想起今日的千金豪赌,勾践突然感到后怕。幸亏遇到的是范先生,若是在别人面前输了千金,哪里去找呢?就算在整个后宫里,一时之间怕也是拿不出千金的,只好向父王开口了,然而父王会给吗?就算父王会给,该要怎样被责备呢?弄不好会找来一顿罚跪甚至鞭打!那样一来,母后岂不要被气个半死?唉唉唉,当时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用过晚膳,勾践翻出范先生送的字帛,想要认真看一番,免得过几日见了范先生一问三不知,岂不是又要尴尬丢人了?可是看了半日,脑子里出现的老是棋盘和棋子,根本就看不进去!
奇了怪了!范先生为何有如此高深的棋艺,竟然让本王子一局也赢不了?范先生,你可真是神人啊,处处要比勾践高过一头,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跟他好好学,总有一天起码要和他打个平手!
想起今天的狼狈相,勾践一直无法释怀。范先生啊,你可让勾践丢大人了!你怎么竟然会易容术呢?骗得勾践好苦啊!
勾践心情烦乱,突然很想喝酒,便央求金锁去拿一壶酒来。
金锁道:“王子别喝了行吗?若是让王后知道了如何是好?”
勾践道:“好金锁,快快去吧,求你了!若是母后知道,你就说是本王子逼着你去的!”
金锁无奈,便去厨房取了一壶酒来,并让厨房备了点下酒菜。
勾践喝了几杯酒,顿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
他非要让金锁也喝一杯不可。金锁拗不过,只好喝了一杯,不一会儿,脸蛋儿变得红扑扑的。
勾践痴痴地看着金锁,不由得心中痒痒,一把抱过金锁嬉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