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玉姬的“百女宴”很快就成为往事,女人们津津乐道一番之后,渐渐也就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产生的效应,却在悄悄发酵之中,尤其对玉姬而言,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也正是她期望的效果。
许多贵族大夫的女人们发现,之前觉得神秘而陌生的王妃,原来是那样一个平易近人的女人,竟然可以把她们当做朋友和姐妹一样,无拘无束地谈笑饮酒。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平日里想要结交都没有机会,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而且有了宴会上口头的约定和邀请,大家就盘算着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见一下王妃了。
她们的男人们大多也乐见这样的情形:玉姬是大王的宠妃,巴结了玉姬不就是巴结了大王吗?往后要是有个什么事需要向大王求助,不是有了这一层非同寻常的关系了吗?“夫人外交”无论在任何时代都会有它独到的效果!
于是,一向幽深安静的王妃宫,渐渐“对外开放”了,当然只是面向女人们,而且是身份高贵的女人们。宫中隔三差五会有客人来访,大多是单独前来,也有的结伴而来,带点儿土特产、精美的玩意儿,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有的干脆就是前来拜见请安的。
凡是有客人来,玉姬会亲自接待,喝点茶水,吃个果点,拉拉家常,交流一下衣着打扮、歌舞女红,有时玉姬也会极力挽留,一起用膳,浅酌几杯。女人们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往往就会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关系贴近的时候就连和自己男人床上的事也会抖搂出来。不要以为达官贵人的女人就都是那么矜持、那么深沉,其实她们无非也就是女人而已!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玉姬就是在这样貌似随意的闲聊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比如他们的男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中谁的官大谁的官小,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有隔阂,谁是谁的人,谁是谁的靠山,谁和谁是一把子的,谁和谁有深仇大恨。虽说女人们并不干政,然而平日里陪伴在自己的男人左右,长期耳濡目染,知道的不少!一来二去,玉姬竟然对王朝上下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然而,这样的结果并没有给玉姬带来欣喜,相反却是忧虑。王朝上下,除了大王的人,就是石买的人,除了石买的人,就是王后的人,而且石买和王后又是故交!大家虽然愿意巴结她玉姬,然而那只是不想得罪她,或者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而已,要想让那些老奸巨猾的大夫们轻易倒向自己,难乎其难!
在整个越国,除了大王之外,我玉姬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人!当然,自从做了王妃以后,也提拔过几个亲戚在越国做官,然而父亲已不在人世,舅舅只是个边防的副将,本来指望唯一的兄长能够有所出脱,谁知他是个不知上进的草包,每日只知道斗鸡走狗,花天酒地玩女人,结交的也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根本就指望不了!
那好吧,我从大王的人做起,我从与王后和石买关系不紧密的人做起,我给他们好处,把他们拉到自己身边来!要官位的我给他官位,要爵禄的我给他爵禄,要封邑的我给他封邑,要联姻的我给他牵线,要求情的我给他面子!我要扔出肥骨头,让他们给我摇尾巴!
我没有权力,但是我有大王,大王就是我取之不竭的源泉!我有征服大王的力量,尽管他是一个有主见的大王,不会受一个女人的摆布,但他不会完全拂逆我玉姬的面子。
不怕,慢慢来,不信我玉姬拉不起一帮自己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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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姬的设想一点儿也没有错,这不,她施展拳脚的机会说来就来了!
这一天,司马府左司马的夫人来访,求王妃玉姬为她的儿子说情,为她家的家族利益“伸张正义”。
原来,左司马是有战功的上大夫,然而一直受制于石买,至今只是个司马府左司马,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虽然爵位和官位不低,但并没有多大实权。
他的大儿子本来在将军泄涌手下任中级将领,原指望能够在这一次边境作战中立下战功,也好顺利地承袭爵位,确保家族永昌,谁知儿子非但没有凯旋而归,反而作了吴军的俘虏,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按照越国的法度,父辈的军爵可以降一级由长子继承,长子立了战功的可以同级继承,长子战死的可以由长孙继承,没有长孙的可以由次子继承,依次类推。然而所有这些情况中,并不包括在战场上被俘的情形。
也就是说,这位左司马的子孙后代,从此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也就意味着,他们家族的富足和荣耀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这位左司马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说,紧接着又要失去世袭的爵位,真是欲哭无泪了!他曾经设法寻找可以证明自己儿子战死的证人,然而战场回来的人都说他儿子被俘虏了!他甚至痛恨儿子,你为何不战死呢?与其做个俘虏,从此沦为吴国的奴隶,不如战死疆场,也好保住家族的荣耀!
这位左司马曾经找到大司马和大将军石买交涉,然而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没有办法,等你死后,你家就没有军爵了,最多承袭一个下大夫的贵族身份!
左司马明白,主要问题并不是因为越国的法度,而是因为他不是石买的人。如果是石买的人,随便找几个战死的证人和证据,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好在,左司马家突然收到了王妃玉姬发来的请帖,这让左司马一家受宠若惊!思来想去,左司马决定让自己的夫人去找王妃玉姬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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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玉姬陪允常用过晚膳,一边浅酌,一边闲聊。
玉姬找了个话头,似乎无意间道:“大王,臣妾今日听说了一件事情,感觉心中有些不平。”
允常道:“哦?何事?”
玉姬道:“一个战功卓著的老将军,就因为儿子上阵杀敌作了俘虏,从此就要被削去世袭的军功,臣妾替他觉得太冤了!”
允常皱皱眉头道:“爱妃是哪里听到的这些事呢?”
玉姬赶忙道:“都怪臣妾多话!臣妾今日请了个老夫人来宫中做客,好向她请教几个刺绣的花子,无意间问起她家中之事,未料到揭起了她心中的伤疤,惹得她稀里哗啦哭诉起来。臣妾听了听,真觉得她家也够冤枉的!”
允常道:“到底有多冤枉?说来本王听听!”
玉姬于是将左司马家的事情向允常絮絮叨叨说来。反正是夫妻之间无事闲聊呗,说的嗦点也没有关系,何况大王并不讨厌她多说话。
允常听完道:“这个左司马本王也知道,他是先王的老将了,跟随先王征战多年,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只不过自此以后,好像就没有多大建树了。想起来,本王对这些老将也有不周到之处啊!”
玉姬顺势道:“既然如此,大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恢复他家世袭的资格,也好了了大王的这个心愿。”
允常忙道:“不可!俘虏不可承袭军爵,这可是先王立下的规矩,为的是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即便战死疆场也不可落入敌手,这个法度不可胡乱改变的!”
玉姬道:“然而臣妾还是觉得不公平!呆在家里花天酒地的可以世袭罔替,就算降个级别也无大碍,上阵杀敌作了俘虏的反倒什么也没有了!再说了,做俘虏也是无可奈何,又不是故意投递叛国的,怎么就成了罪过?”
允常若有所思道:“是啊,爱妃此话倒是颇有道理!然而,这是先王定下的规矩,本王怎好随意更改呢?”
玉姬道:“臣妾以为,先王的规矩有先王的道理,大王若是要改变也会有大王的道理!”
允常有点好奇地看着玉姬道:“爱妃非但有想法,而且还说的如此中听!本王还从来没有发觉爱妃是这样一个有见识的女人!”
玉姬嗔怪道:“难道大王的心中,臣妾就是个没头脑的笨女人吗?哼哼!”
允常笑道:“哪里!我的爱妃是天下最漂亮、最聪明的女人!”
玉姬羞红了脸,顺势坐在允常腿上,亲一口他的脸道:“臣妾只想永远做个大王的笨女人!”
允常开心道:“好好,我的小心肝!爱妃说过的话,本王会好好考虑的,等明日打发人了解个大概再说。”
玉姬道:“那就是大王的事情了!臣妾只是无意间说了点想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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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过后,允常本想打发人去召来司马府大司马了解下情况,突然听说是买求见,于是宣召。
石买进来,行过大礼道:“恭喜大王!我边关将士取得大捷,卑职特来向大王报喜!”
允常诧异道:“何处来的捷报?”
石买道:“我南方戍边将士与蛮夷部落巧妙周旋,奋勇作战,现已捣毁蛮夷五个部落,剿灭敌军万余众,缴获钱粮、珠宝、美女无数!”
允常大喜道:“甚好!我戍边将士威武!速速准备美酒肉干,本王要派出特使,前往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