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宁跟着郦昭煜向前走着,心里越来越难以平静;不自觉的紧走两步,几乎跟郦昭煜并排,
“知道吗——这里除了岳峰,还有那个‘邓泉’……”
“噢?他也在这里?”
难得郦昭煜还能记起他。
想起邓泉痞痞的样子,没想到悬崖勒马,上了战场倒是一条好汉。
“他……”夏侯宁张了张口,便没了下文,脚步也停下了。
郦昭煜疑惑的看过去,她的眼眶通红,眸中莹莹含泪,不由心疼的上去握住她的小手。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怎么了……”
“邓泉,他……已经为国捐躯了……”
说罢深深地埋下头去,这几日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搅乱。
几天来,邓泉,还有其他一些士兵,因为伤重不治一一离世;前线每隔一天便有一些伤员送到这里,本能的把这里当成了“中转站”;前面的战况吃紧,他们要急着赶回去,要抽出每一分的力量支援前方……
郦昭煜蓦地转过头,眼眸闪闪又黯淡下来;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兵部会登记造册,大郦不会忘记他们!”
“他……‘临行’前,求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去……”言语中已经是难以抑制的哽咽。
大掌无声的扶上他的肩膀,用力的握住。
“君扬……战争的残酷是必不可少的……”夏侯宁看透了这个问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能尽快的结束这场征战,我不介意再做一次‘恶人’……”
上一次,“釜底抽薪”的办法很是毒辣,连百姓都受到牵连;却有效地牵制了清国大部分的兵力,让他们没有后援补给——这场预计持续几年的战争已经支持不了几个月。
但是,一个个生命的流逝让夏侯宁善良脆弱的心再不堪承受,在这里的几天,她想了很多,前人、古人的办法无不想透。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有的人好战,但总的来说,都算不上狡诈;这个时代,连本像样的兵书也没有,更别说成套的战略。
只要他们的士兵能尽量的减少折损……
她把上一世看到的兵法一说,郦昭煜的眼神中露出惊异,一眼不错的望向她——她的谋略和手段不亚于男子,幸亏身为女儿身,幸亏她选择了他,不然……
清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一个微小的助力……
夏侯宁的这个办法虽残忍,相信经过这一役,清国的人力物力内耗极大,十几年内再没了翻身的可能!
他冲动的揽上她,慨叹道,
“宁儿——母后说,你是我的紫微星——果不其然!”
“呃——”想起雷云霆也称她做“福星”,夏侯宁一时尴尬无比。
好在已经到了岳峰所在的营帐。
有人进去通报。
岳峰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听说是太子亲自前来,打起精神让萍儿搀她起来,迎到了营帐门口。
大郦的太子竟是当初他在樊岐见到的“李公子”,这真出乎岳峰的意料。不过转而想想便明白了,“郦”和“李”谐音,是他听错了,亦或是太子故意要他听错,这并不足为奇。
岳峰并不是个迂腐之人,有和郦昭煜相识在先,也就不再拘束,两人滔滔不绝的谈起了前方的战事,一直到日落。
说起,夏侯宁刚刚提起的“阵法”,岳峰也是两眼放光——这果真是个好办法!看来清国支持不了太久,两国的战役很快就能结束。
不用再急着返回前线,岳峰心里变得踏实,也就有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萍儿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端茶上水后,匆匆的垂下头退出了营帐。
原来,经过几日的接触,他们二人渐渐产生了感情。
萍儿敬重他是条汉子;面对已经半死的他,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嫌弃,每日里喂水喂饭,包扎换药,洗衣擦身……伺候得很是周到。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很重要,见过了别的男子身体的女子再难嫁出去;萍儿对此无怨无悔,让岳峰很是感激;再加上这些日子,两人养成的默契,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让岳峰感觉,她就是他要找的女孩子……
一直有些沉闷的夏侯宁这才隐隐有了些笑意,怪不得珠儿翠儿打死不来伺候岳峰,原来从最初就看出他们两人……
还有,珠儿翠儿的心思,她这个当主子的怎能不清楚?
从益州到京城再到落日,珠儿对长风很是依赖;大事小情,都去找他,跟他说,跟他商量……
还有翠儿……当她知道龙牙就是当初在大小姐的“定亲宴”上见到的那个浑身是血仍是一心为主,屹立不倒的顶天的汉子时,她的心就再难放下了……
看来,不单是好事临门,也不止是好事成双……这算起来,可是……三喜临门!
当岳峰向夏侯宁提出求婚时,她的眼角含笑,却故意沉下脸,
“跟在姐姐身边的可非同一般的丫头,姐姐可是把她们当亲妹妹看的;要想娶她——得要看看你的真本事了……”
岳峰傻眼,还以为这个对他一直温和的“姐姐”会毫不犹豫的满口应承下来……
郦昭煜当然明白夏侯宁的意思,笑眯眯的拍拍岳峰的肩膀,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说归说,闹归闹,营帐现在流露出一种难得的轻松温馨的感觉;望着淡淡含笑的夏侯宁,郦昭煜满心知足,安置下她的丫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只要……
这一次找到宁儿,定是不能再放手的,不管花多大的力气,也要让颜儿知难而退……
*
清晨的山雾非常的浓,十几步开外便看不清人影。
郦昭煜起得很早,从营帐出来,走了没几步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警醒的四下看去,不远处浓密的雾气下,影影绰绰的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宁儿?
然而,来的并非夏侯宁——这里还有一个人,经过这么一晚,郦昭煜几乎快将她给忘记了。
漫步走向营帐外的山坡,微微侧目,后面她果然跟了上来。
不管早晚,总该找这么个单独的机会跟她讲清楚的,
“颜儿……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我心里已经先住下了宁儿……”
“倾风……不——太子哥哥,”夏侯颜向前赶上几步,痛苦的摇头,“当初你是怎么发誓的——你说你要对我‘负责’的……”
“我不能骗自己的心——宁儿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折磨,这辈子,我不能再放下她!还是那句话——对不起……”